李映池這一次落水生病,一昏睡便睡了許久,好在這高燒來得快去得也快,在他昏睡的這期間裡體溫已經退了下去。

等他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

午後暖陽慷慨地將幾縷陽光灑落進窗內,有不知從何處飛來鳥兒落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談論晚餐,有種溫馨的熱鬧在蔓延著。

屋內,感受著柔軟但明顯陌生的枕頭,李映池還沒太明白此時是什麼狀況。

“系統,在嗎?”

他小小聲地喚著,語氣謹慎又有些怯懦,顯然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沒有做好。

系統回應他:“我一直都在,宿主。”

“我現在是在哪?”

“您現在正在三皇子府上的一間屋子裡。”

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李映池終於鼓足勇氣開了口,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問題:“我的任務,是不是沒有完成?”

系統此時正檢查著後臺資料,回答得很快:“宿主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做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映池似乎能從那平淡的電子音裡聽出一絲安慰的語氣。

“任務完不成會有懲罰嗎?”

對於系統所說的,李映池其實是不太相信的。

因為他現在都清晰地記得自己連人都沒有碰到就掉進了水裡,怎麼可能……完成了任務。

他不動聲色地往被子裡縮了縮,垂下眼簾,排扇般的羽睫顫動,臉上的情緒是藏不住地低落。

“完不成任務的話會需要再多去一個世界,”小孩似的動作怎麼能逃過系統的眼睛,它心中泛起些無奈,仍是耐心解釋道:

“不過宿主已經完成任務了。那晚宿主雖然沒有將三皇子推入水中,但他自己跳入了水裡,並且周鴻煙也看見了這一幕,達成了任務完成的條件。”

“做得真的很棒,宿主。”

縮在被子裡的人一頓,露出小半張臉,呆愣愣問道:“這也能算嗎?”

“當然,我怎麼會騙您。”

系統這一番話成功讓李映池眉眼彎起,他抱著被子坐了起來,臉頰邊梨渦淺顯,興奮道:“那我是不是快能離開這個世界啦?”

李映池這一下動靜不小,進來打掃房間的侍女察覺到他醒了,忙走近屏風處,輕聲詢問:

“世子您醒了?”

李映池趕緊躺了回去,小臉緊繃,裝作什麼都沒有做的樣子,“嗯,剛醒。”

侍女沒再多說話,李映池聽見她的腳步聲逐漸變小,看樣子是離開了屋子。

原本李映池還沉浸在完成任務的喜悅中,侍女的闖入突然將他帶回了現實。李映池想起他此刻正待在林麒運的府中,而昨夜,他還對林麒運做了那麼多壞事……他咬了咬唇,不知如何是好。

沒等李映池想好該怎麼面對林麒運,屋子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有腳步聲漸漸走近。

“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兒覺得不舒服的?”

林麒運彎下腰,手撐在小世子的枕頭邊,溫熱呼吸落在李映池耳畔,聲音溫潤清澈。

聽起來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生氣。

“沒有不舒服。”李映池心虛,不自然地扭了扭頭,囁喏道:“昨晚、昨晚多謝你。”

“啊,世子客氣了。”林麒運眉頭一挑,似是沒想到還能在小世子的嘴裡聽見這般好話。

他抬手示意,不一會兒,一名侍女端著碗熱氣騰騰的粥便走了過來。這是早已準備好的,一直放在鍋上熱著,生怕小世子吃不到熱食,鬧了肚子。

林麒運扶起小世子,讓他靠著床,自己端著那碗粥輕吹著。

瞧著溫度應該合適了,他便用勺子輕舀出一點,放到小世子嘴邊。

李映池唇瓣緊抿著,覺得這樣彆扭極了,怎麼也不願吃。

視線落在小世子泛紅的耳廓,林麒運明白這是害羞了,他嘴角上揚,剋制著笑意輕哄著:“你睡了太久,不吃點東西怎麼行。”

“乖,張嘴,啊……”

林麒運就這樣哄小孩子似地喂著,李映池竟也吃下去了大半碗。

放下碗,林麒運動作輕柔地拿著手帕擦拭著小世子的嘴角,狀似無意地開口:“我今早進宮了一趟。”

想到原劇情中林麒運就是向皇上告發了自己,讓自己落得一個悽慘下場,李映池原本放鬆的身子一僵。

李映池心中揣揣,推測著他這次進宮,大概可能就是為了昨夜的事情。

“你進宮跟我說做什麼?”

“我是去給皇上推薦個人。”林麒運不知道李映池如此多的心思,只輕笑了聲,“做件能讓我和他都兩全其美的事。”

這話說得模糊,李映池聽得不明不白,不敢輕易接話。

他抿唇不語,作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眉眼低垂,纖長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看起來脆弱又透明,好似下一刻就會消失在這世界上。

林麒運心臟發緊,一種說不出的空缺感湧上心頭。

他突然緊緊握住小世子的手,彷彿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一些。力道一下失了控制,李映池被抓得疼了,喉中忍不住嗚咽出聲,眼尾瞬間便染上了霧意,溼漉漉地綴在那一處,昭示著自己的可憐。

“抱歉……我剛剛走了神。”林麒運急忙鬆了手,輕輕地揉著剛剛握住那一處,“就是突然覺得,你該再多吃點,現在太瘦了。”

莫名其妙的,李映池暗道。

他用力抽回手,過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了出口:“什麼兩全其美的事?”

林麒運並不回答,轉頭看了看天色,“你應當很快就知道了。”

冬日的太陽似乎總是會落得早些,兩人只是坐著聊了會天,屋外的陽光便隱去了身影。

李映池覺得自己再這樣在三皇子的府上躺下去,也許不用等到皇帝下旨,今夜夢中他就會被抬出燕都了。

他決定起來走幾步。

林麒運拗不過他,只好幫他拿來衣裳。

“我原來的衣服呢?”小世子一摸,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林麒運解釋道:“拿去洗了,現在應當是還在晾著。”

他以為小世子是喜歡那件衣裳,笑著調侃:“怎麼了?擔心衣裳會被洗壞?”

李映池搖了搖頭。

自然不會是這個原因,他怎麼會捨不得一件衣裳,只是腰間空落落的,有一些不習慣。

他還記得那個玉佩是周鴻煙很重要的東西,自己只是借來用用,若是弄丟了那可不好辦。

小世子眉頭輕皺,手落在腰間,溫聲問著,“你可有見過,嗯……一枚祖母綠的玉佩?就是之前就掛在我腰間的那個。”

“哦,那個玉佩啊。”林麒運笑意漸冷,轉身拿出玉佩放入李映池手中。“在這。”

小世子拿到玉佩摸索了一番,接著,就準備重新掛回腰間。

嫩白的掌心與玉佩形成鮮明對比,林麒運垂眸瞧著,突然開口:“這個玉佩,好像我在周將軍的身上也見過。”

“恩,是周將軍借給我的。”

林麒運被這個“借”字弄得眉頭一挑,暗道周鴻煙的主意打得可真好,可是隻是白日做夢罷了。

玉佩被林麒運奪了回去,李映池伸手剛想去搶,卻被林麒運接下來的話驚得動作一頓。

“你可知道這個玉佩有著怎樣的含義?”

“這可是他母親傳給他,用作定情的信物,可以說,這玉佩就是給未來兒媳的。”

“李映池,你明白了嗎?”

林麒運目光灼灼,像是在問,你明白了嗎,明白周鴻煙到底對你含著怎樣的心思了嗎?

話音一落,周圍都靜了下來,李映池漂亮圓潤的雙眼正因為這突然的資訊被驚得睜大,清晰地倒映著面前林麒運的模樣。

若是李映池真的能看見,也許會被林麒運那雙黑眸中炙熱得快要溢位的情感嚇到,可惜他看不見。

他愣了一秒,再開口時語氣有些猶豫:“那是不是特別珍貴啊?”

李映池知道那玉佩應當是極為重要的,不然當初周鴻煙也不會寧願給他當僕人,也不願把玉佩給他,可他沒想到居然會如此貴重。

這個時代被父母傳下來的定情信物,那和傳家寶有什麼差別?

早知道這麼重要,那天晚上週鴻煙再怎麼哄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想到這,李映池還有些埋怨起周鴻煙來了,要不是他突然這麼大方,自己也不會戴著這個玉佩來參加宴會。

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指不定要說他搶周鴻煙東西呢。

雖然、雖然他確實一開始是想搶的。

白膩軟嫩的小臉悄悄鼓起一邊,李映池偷偷摸摸地在心裡說著周鴻煙的壞話。

“……什麼?”

林麒運怎麼也沒想到李映池的關注點竟然是這個,完全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

那可是定情信物啊,周鴻煙就這樣把它掛在了小世子身上,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周鴻煙心悅於世子嗎?

頭一次發現小世子如此遲鈍,林麒運幾乎要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往日溫文爾雅的面具再也無法保持,林麒運再開口幾乎是口不擇言:“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李映池,這代表著周鴻煙他……”

“林麒運!”

未完的話語被突然打斷,林麒運冷眼望去。

遮掩著屋內的垂簾被粗暴的掀開,隨之而來的是風塵僕僕的周鴻煙,與一聲極具冒犯意味的怒吼聲。

路過的侍女忙加快步伐,生怕神仙發怒殃及池魚。

天吶,又有人直接叫殿下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