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站在城牆上,奮勇殺敵,哪怕他的身上已經多出了幾十道傷口,他也沒有倒下或者休息。

顯然,他早就意識到了,在死亡的威脅之下,很多厚土縣城計程車卒、百姓們,已然是將他視作了凝聚整個厚土縣城勇氣的象徵。

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他身體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炎,手腳已經無力,他也必須要保持從容。

哪怕是表面上的從容,好似紙老虎一樣。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面,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堅守下去,決不可放匈奴騎兵的一兵一卒入城。

自己這一次來邊彊,不就是想要建功立業,守護漢土上的無數百姓嗎?

他不能倒下,哪怕是死,他也要站著死。

另一邊。

衛青這幾天的表現,引起了匈奴人這邊的注意力。

“……”

右當戶須卜馬克眼中,冷芒閃爍,從附近一名百夫軍官的手中,接過了三十石的強弓。

強弓在手,須卜馬克半膝曲馬,彎弓搭箭,一氣呵成。

只聽見咻的一聲,弓弦顫抖,箭矢似流星般,瞬間飛躍了一百多米的距離,從那衛青的胸口處,一閃即沒。

衛青的身子搖晃幾下,哼都沒哼一聲,翻身就倒。

厚土縣城的城牆上,原本士氣高昂,準備和縣城存亡的守城士卒們見狀,頓時就慌了神。

原本殺得人頭滾滾的戰場,此時都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可是,下一秒,他們就看到了,原本中箭倒地的衛青,居然又站了起來,身形依舊挺直如松。

“校尉大人威武!”

厚土縣城這邊,突然一陣沉默,而後不知誰帶的頭,頓時歡呼聲響徹天地。

城牆上原本十分疲憊計程車卒們,在這一番“死而復生”的神蹟刺激下,個個臉泛紅光,一臉喜氣,士氣高昂,戰意升騰。

強忍著劇痛,拔出穿甲而過,插入血肉箭矢的衛青,輕藐的看了一眼,城下的右當戶須卜馬克。

騎在馬背上的右當戶須卜馬克,在看到這一幕之後,氣得當場把手中的硬弓,給折斷了。

久經戰陣的他知道,經過這麼一出後,厚土縣城將變得更加難打。

攻城戰、守城戰,從黑夜,一直打到白天,又從白天,打到了黑夜。

“嗚嗚嗚嗚――”

天空一片湛藍,冬季十二月份的陽光,幾乎沒有任何溫度。

蒼勁的冷風,更是帶走了最後一絲的溫度。

淒涼而悲壯的號角聲,在風中激昂。

城牆上下交戰的雙方,就像是,象徵著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千百年來那越積越深的恩怨般。

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之中蔓延,殘酷的戰爭,就是吞噬人血肉和生命的怪物。

又是血戰了一整天之後,衛青在城牆上,召開了最後一次的全體軍事會議。

他看著眼前的這些將領們,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涼感。

刀劈斧砍,你來我往的拼殺,讓衛青漸漸的成長了起來,也讓他的心,變得迷茫了起來。

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究竟有多少人,可以活到最後呢?

日後,自己還能再看見他們嗎?

或許自己最後也會死,說不定!

看著滿身染血的同袍們,衛青他用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溫和的口吻,結束了這次講話。

“諸位珍重,望日後,大家還能相見。”

“到時候,我衛青,一定會買上好酒和諸君喝個痛快。”

城牆上的漢軍士卒們,聽到了這句話,不由的都抬起頭來。

他們驚奇地發現,他們眼中近乎於神的校尉大人,雙眼之中,竟似含著淚水。

什麼都不用說了。

對於在刀口上度日計程車卒們來說,他們很明白目前的形勢。

訓完話之後,他們分別向自己駐守的地點走去。

對於他們中間的很多人來說,那裡就是他們生命的終點。

可是,為了家與國,他們無怨無悔。

對於一個民族來說,所謂英雄不一定是什麼可以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英豪。

英雄,也並非一定要拯救世界,才可以被稱之為英雄。

或者說,從來就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只有在災難降臨之時,挺身而出的平凡人。

不知何時,一首漢鄉之歌,傳遍了城牆之上。

渾厚而悠長,充滿鄉土氣息的鄉歌,就像是一場大雨,霎時間從天空之中垂落。

又好似一聲聲轟隆隆的悶雷,從人的心頭處滾過。

每一個音調,聲符,都重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扉上。

在這個有今天,沒明天的戰場上,這歌曲可謂是奪人魂於無形。

這泣血般的歌中,能夠聽出漢人們百年間的滄桑變化。

所謂真正的將與士,並不是象棋上,那冰冷如鐵的上下級關係。

士卒們心中真正的好將軍,是在戰場上,可以將生死交付的夥伴。

從來都沒有人教導過衛青,將來要如何去做一個好的將軍,如何統率手下計程車卒們。

對於此時的衛青而言,帶著手下計程車卒們,活下去,並且守住這座縣城,就是眼下唯一的目標。

兵書是死板的,先輩們的經驗,也不合時宜。

而要在這個殘酷的戰爭中,取得最後的勝利,他只能依靠自己。

從戰爭中,學習戰爭,從殘酷中獲取經驗,衛青他再一次的成長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

戰況越來越激烈,城牆上計程車卒們,不斷把準備好的大石頭、大木頭,向城樓下計程車兵們砸去。

匈奴騎兵屬於是高攻低防,對於從天而降的大傢伙顯然沒有什麼抵抗力,一時間死傷慘重。

這種情況持續了四天,匈奴人外加戰馬的屍體,在厚土縣城的門前堆成了山,卻沒有能夠前進一步。

須卜馬克這才感覺到,問題並不像他一開始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嚴令,如果不能拿下厚土縣城,就軍法從事所有軍官!

第五日,匈奴軍隊對厚土縣城最猛烈的進攻開始了。

匈奴騎兵們在後退必斬的威逼下,向著厚土縣城的城門口,發動了又一次的衝擊。

這場慘烈的戰鬥,從早上打到晚上,雙方似乎都沒有休息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