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五條悟盯著少女的身體，可哪怕是他這雙無所不能的六眼，也無法看清加茂千夏身體下的不平凡——簡直就是有一位更加強大、甚至是比他還要強大的人，遮掩住少女所有的天賦，防止被檢視。

但是這樣做的話，對加茂家又有什麼好處？

一個強大的、未來很有可能觸碰一級、乃至於特級的咒術師，不被好好地培養，反而去當一個完美的玩偶，未來也是去嫁人，當另一個家族的主母？

哪怕是家族之間成為了姻親，兩個大家族之間也頂多是在一些事情上做出退讓。而不會因為自家家族的主母，是加茂嫡女而做出多大的讓步。

五條悟這樣想著緩緩抬起頭，卻看到少女那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的面龐。

他：………？

為什麼這個人，在聽到硝子說的話以後，還能保持這麼冷靜的表情？

五條悟突然就覺得有些手癢，伸手彈了一下少女的額頭。

片刻後，少女額頭浮現一小片淡淡的紅潤，連帶著那雙從開始就很平靜的紅色眸子，也染上了一層水霧。

“悟君。”加茂嫡女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穩一些，“請不要這樣。”

五條悟覺得很奇怪：“你都不會生氣的嗎？”說著，又伸手戳了戳對方的腦袋，彷彿要試探一下，這究竟是真實存在的［人］，還是一個成了精的木偶。

對於五條悟這樣的動作，加茂千夏暗自感慨。

若是在加茂家的話，這種小動作無疑是“大不敬”，甚至是“沒有禮貌”。

若是加茂家的族人敢做出這種事情，絕對會被父親所知曉，甚至是會將人拉扯下去，直至再也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可是——

哪怕是隔著眼鏡，也能夠感受到五條悟眸子裡傳達著的情緒。

那是“不明所以”、“為她的平靜而感覺到糟心”……還有隱隱約約露出來了“關心”，以及一副“你確定你這麼無私奉獻，不會被人賣了的”種種表情。

加茂千夏抿了抿唇角。

她知道五條悟是什麼意思，但事到如今，聽到這些又有什麼改變呢？

她的身體，健康卻又有些孱弱。

健康，是因為很少生病。

孱弱，是因為哪怕是約會，走出個兩公里，她的雙腿也會背叛自己的思想，而感覺痠痛。

她的人生已經被烙上了［加茂嫡女］、［大和撫子］、［未來某個家族的主母］的標籤……哪怕是現在改變的話，還來得及嗎？

［人生來就擁有自己的意識，具體怎麼做還要看自己怎麼行施。

或許路上會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難，但畢竟不是每一件事，都會順遂自己的心意，這個時候，可以試著問一下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

即便是一團亂麻，只要有一縷風就能理清情緒］

忽然間，她腦海裡浮現出溫迪的身影。

她想到了自己在接觸［原神］這個遊戲，在蒙德遇到溫迪，初次嘗試蘋果汁，躺在風起地的大樹下，聽他幾下彈琴時，忍不住將心中的煩惱訴說出去……而溫迪，也如同風一般，將她的煩惱輕輕吹開。

或許，她現在也應該找個地方，稍微冷靜一下了。

“悟君。”加茂千夏輕輕地摁下五條悟的手指，“你知道……”

五條悟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洗手間在哪裡嗎？”

五條悟：？？？？

“你思考了這麼半天，竟然只是想說這種話啊……”

家入硝子立馬站了起來：“千夏，我帶你去吧。”

加茂千夏順勢站了起來：“謝啦。”

兩個人一先一後的走出教室以後，五條悟雙手抱臂，修長的雙腿直接搭在桌子上，帥氣的臉也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而變得氣鼓鼓了起來。

夏油傑很少看到這樣的五條悟，他也坐了下來，漆黑的眸子望著天花板。

“是因為加茂小姐的沉默，讓你生氣了嗎？”

五條悟：“很奇怪，她明明有改變一切的力量哎！硝子的感知是不可能出錯的！而且……”

“而且什麼？”夏油傑轉過頭，“我說悟，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

“你天生六眼，從小就被自己家族護住，哪怕是來到高專上學，也是家族尊重著你的想法……而那位加茂小姐呢？”夏油傑盯著五條悟，“或許她出生的時候有著其他特殊的地方，但是加茂家思考以後，覺得加茂小姐更加適合地去做［加茂嫡女］的這個身份。”

“問題是她竟然連反抗都做不到。”

夏油傑聽著五條悟的小聲嘟囔，再次感慨——啊，摯友你真的是被保護的太好了！哪怕是經歷了多次刺殺，但是在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以後，家族不再是拖後腿的人，而是成為了你的臂膀。

“加茂小姐她啊，或許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沒有反抗的選擇。”

“怎麼可能——”五條悟扭過頭，試圖舉例子，甚至是想從他的經歷上來反駁夏油傑，可最後想著想著卻發現……他與加茂千夏，雖然在身份上同樣貴重，但地位上卻有些細微的改變。

他是五條家引以為傲的六眼，是家族需要他。

而加茂千夏……卻是需要加茂家。

“看來你也發現了，悟。”夏油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某種程度來說，你們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不過，你要是執意想讓她勇敢一點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夏油傑對上五條悟的眸子：“那就是，讓她成為你的妻子，成為五條家的人……這樣的話，加茂家就無法伸手繼續掌控她的人生了。”

“不過……這就要看你的想法了。”

“畢竟成為［夫妻］以後，喜歡與不喜歡還是比較痛苦的。”

“好好想想吧，悟。”

五條悟聽著這些話陷入了沉思。

他對加茂千夏……

究竟是什麼感覺。

.........

.........

感受著水流沖刷著自己的手指的時候，加茂千夏的煩惱也跟著沖刷走了。

看著一旁一起衝手的家入硝子，加茂千夏出聲說道：“硝子，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唔，都可以，如果不用敬稱之類的就更好了。”

加茂千夏關上了水龍頭，拿起一旁的紙巾輕輕地擦拭著手。

“硝子，能跟我說說，當你察覺自己擁有［力量］以後，是什麼感覺嗎？”

“察覺到自己有力量嗎？”家入硝子歪頭思考，“大概是……更加的備受關注了吧？”

“因為我的術式是［反轉術式］，只要人沒有死我就可以救回來……這也就導致，總監部的大人物啊，都很喜歡我。一般情況下，還允許可以不做任務呆在高專裡……”她一邊說著一邊豎起手指，“看漫畫，玩遊戲……不過有時候時間跑得特別快，反而一下子變得沉迷熬夜了。”

“千夏有熬過夜嗎？”

加茂千夏懵了一下：“沒有。”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睛：“你可以試試看。雖然熬夜不太健康，但是偶爾熬夜的時候會感覺很爽，能夠感覺到半夜的自己無比精神，無所不能。”

“啊對了，最好是因為做某種事情去［熬夜］比較好哦。否則會很痛苦的。”

加茂千夏陷入思索：“我會試著體驗一下的。”

家入硝子輕笑一聲，“好啦回去吧，也不知道悟跟傑這個時候又在說些什麼。”

加茂千夏走在她的旁邊，陷入思考。

某種程度來說，［熬夜］也算是一種反抗吧。

但若是被家裡的醫生檢查出來的話……

算了，還是不要再想了。

先將今天的約會，進行下去吧！

從洗手間回到教室，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

剛進教室，就看到五條悟一副深度思考的模樣。

加茂千夏走了過去，也不準備打擾，只是剛準備坐下，坐在他面前的五條悟一下子抬起頭來，“千夏。”

“……悟君？”

“繼續去約會吧！”

“……好。”加茂千夏輕輕一笑，連帶著那雙紅色眸子，都變得溫柔了起來：“隨時都可以。”

五條悟順勢站了起來，“那麼，現在就出發吧。”他看著加茂千夏，對方身體已經沒有事情了所以，也不能維持剛剛的動作了。

他乾脆伸出手，“抓住我，要是被丟在了半路上我可就不管你了。”

加茂千夏試探地伸出手，微微涼的手指落在少年手上的一瞬間，就被緊握住。

細碎的癢意從手指尖傳遞過來。

加茂千夏小聲說道：“不會的。況且，我也會好好抓住你的。”

五條悟別過頭去，沒再說什麼，只是從夏油傑的角度來看，能夠看到他的耳朵微微變紅。

夏油傑：嘖嘖嘖

.........

.........

不得不說，五條悟的術式特別的方便。

剛剛還在東京高專，結果下一秒空氣中傳來的微微香氣告訴她：又回到了下車不遠的地方。

加茂千夏睜開眼，便看到遠處的鬧區。

只要稍微再走過去一點點，就可以到達。

加茂千夏剛想著，被牽著手的她突然被人牽引著，帶動了起來。

男孩子的步伐無疑是有些大的，導致到了最後，加茂千夏竟然有了快走、乃至於小跑的程度。

小跑起來，周圍的風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哪怕是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動作是“不優雅”的，但是就像是觸碰到某種禁區一樣，心情都變得愉快了起來。

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加茂千夏猝不及防地與五條悟貼在一起。

幾乎是靠在對方肩膀上的感覺，加茂千夏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笨千夏。”看著整個人挨在自己身上的加茂千夏，他忍不住說道：“覺得速度慢，完全可以提醒我的。”

加茂千夏：“下次會記得提醒你的，悟君。”

可是。

這種問題，不應該是男孩子先感覺到的嗎？

加茂千夏很想直接開口，但是在張口的一瞬間，視野裡看到加茂族人的一瞬間，她迅速戴上名為［加茂千夏］的盔甲，嘴角揚起溫柔、諒解的笑容。

“悟君，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呢？”

五條悟自然也看到了不遠處的加茂族人，拉著她直接往商店走。

“你還沒有手機吧。”

“………”

“如果有手機的話……也會更加容易地聯絡你。”

加茂千夏有一瞬間地愣怔。

“好。”她露出笑容，“我很期待悟君的禮物。”

沒過一會，便來到了附近的手機店，挑選了一款容量大耗電量不大的手機以後，還迅速辦了一張手機卡。

將手機點亮，看著出現在手機螢幕上面的大大小小應用，加茂千夏只感覺——啊原來手機是這樣，但好像跟遊戲差遠了。

說起來，現實世界裡的遊戲究竟發展成什麼樣了？

正想著，五條悟湊了過來，抬起手在她緊握著的手機螢幕上敲敲點點，輸入了一段電話號碼以後，便存了起來。

“？”

“這樣以後有事，就可以聯絡我了。”

加茂千夏看著手中的手機，如同珍寶一般收納起來，卻在關螢幕之前，手指誤觸到手機拍照。

不經意地一聲咔嚓，將兩個人此時此刻的表情拍了下來。

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接下來五條悟帶著她熱鬧的地方玩了玩，甚至是買了門票去遊樂園。

遊樂園裡到處都是人，加茂千夏本來害怕會被擠走，熟悉的溫度卻輕輕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加茂千夏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

就維持現在這樣，也不錯。

第一站是旋轉木馬。

雙腳離地，整個人的身體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剛坐上幾秒鐘的她，迅速暈了下來。

第二站是碰碰車。

加茂千夏站在外圍，看著裡面的五條悟開著碰碰車，唰唰唰地將所有人碰開以後，獲得了勝利。

第三站，則是過山車。

還沒買票，光是聽著那各種尖叫聲，加茂千夏就打了退堂鼓。

她飛快伸手，拽住了五條悟的衣袖。

“……悟君。”

“這種刺激的東西，還是下次來嘗試吧？”

五條悟：“沒想到你還怕這個。”

加茂千夏：………

正常情況下，是個人都會害怕的！

她抿著唇角：“是悟君太厲害了。”

五條悟看著面上乖巧，眼裡還有些許些不可思議，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

“累了嗎？要送你回去嗎？”

“那就辛苦悟君了……唔？”感受落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加茂千夏眨了眨眼睛。

而少年已經收回了手指。

“下次見面，直接叫我［悟］吧。我也會叫你［千夏］的。”

“……好。”

從［悟君］，變成［悟］，好像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吧？

從約會結束到家門，加茂千夏的心情是從所未有的輕鬆。

直至她穿著常服，走在臺階上，望著不遠處等候著的父親時，她稍微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父親。”

“跪下。”

輕飄飄地一句話，讓加茂千夏有些懵。

讓她當眾跪下，無疑是一件非常嚴格的處罰，她甚至是隻有在小時候，在沒有完成老師教導任務的時候，才會被作為家主的父親來進行懲罰。

加茂千夏輕輕地咬了咬唇：“父親，請問我犯了什麼錯。”

加茂家主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裡翻騰著怒火。

“加茂千夏，你現在還沒有成為五條家的人，就讓五條族人把和服送了回來，轉而穿上這麼一套惹人煩的衣服……還沒有嫁出去，思想就已經發生了改變！最後嫁過去，是不是還要幫助五條家，最後吞沒整個加茂家啊！？”

加茂家主的聲音一陣一陣大，加茂千夏此時此刻心中湧現出無限的委屈。

僅僅是……換上了其他衣服？

就被父親如此惡毒揣測？

“父親大人，請聽我……”

“啪”地一巴掌，甩落在她的臉頰上，這力道之大，直接讓她摔落在地面上。

感受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加茂千夏輕輕咬著唇瓣。

加茂家主看著自己的手，抖著嘴唇，氣紅了眼睛：“……這都是你的錯！”

“如果不是你犯了錯，我並不會打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人，將嫡女帶下去，去祠堂反省反省。”

加茂家主深深地看著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女兒，繼續說道：“千夏，我希望你能反省一下。”

“不要忘記了，你姓什麼。”

“你終究是［加茂］的人。”

“………”

一旁的族人在家主命令之下，火速衝上來拉起加茂千夏的手臂。

就這樣被扶著拉走的時候，加茂千夏咬著唇瓣，所有的委屈化作淚水，滴答滴答地摔落在地板上。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甚至是將一個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化身為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這樣，真的好嗎？

這樣，根本是不對的吧？

在心口湧現出無限疼痛的時候，耳畔傳來幾聲驚呼。

“那、那是什麼——！”

加茂千夏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宅院最上方，醞釀著極致恐怖的雷暴。那彷彿要降落的姿態，著實讓人心驚膽戰。

她輕輕地眨動一下眸子，氳氤的眸子隨著淚珠滑落的一瞬間，也見雷暴化為最為粗壯的雷電，直接朝著加茂家主而去。

那一道雷電，閃亮整個加茂家，讓無數人閉上了眼睛。

可加茂千夏卻並不感覺到刺眼。

在雷光之中，隱隱約約有一雙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臉頰之上。

待雷光消失的一瞬間，大片宅院被毀，剛剛還站立的加茂家主，也像個殭屍一般躺在大坑的正中央，一動不動。

唯有森森白骨露出來，才知道對方受了怎樣嚴重的傷。

看著雷暴涉及的範圍，幾乎是只要埋進去一點點，多出一米，就會被拉進雷暴的範圍內。

加茂千夏輕輕地咬了一下唇。

她這是……被誰保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