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吉隗手指地圖比劃,“無論是從古荒地西邊繞,還是從南邊繞,都要繞個大圈,途中耗時怕是都要多出半個月的時間。問題是,司南府參與了這次的押送,以司南府一貫的強勢,在錦國自己的地盤上,必不肯示弱繞行。”

狄、魚二人相視無語,真要是司南府枉顧堅持的話,還有什麼好說的?

關鍵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盛名所累,司南府豈會輕易讓外人覺得自己怕事?

狄藏沉吟道:“可否讓司南府多加派人手?”

盧吉隗:“風聲已經暗暗傳開了,如今妖孽作亂的區域已不止西南六州,各地都要護送趕考士子,司南府的人手有限,哪有那麼多的人手加派?為列州特別加派?莫非狄先生認為列州能讓司南府格外高看一眼不成?”

魚奇皺眉,“這是拿各地趕考士子的性命兒戲。”

話已經說破了,盧吉隗也沒了什麼忌諱:“先生以為呢?對有些人來說,死幾個士子算什麼?也掀不起什麼浪來,司南府壓的下去。問題是司南府理虧,不好蠻不講理對棲霞亂來,所以事情僵住了。我擔心的是,司南府就是在等著棲霞老妖把事情給搞大。”

這麼一說,兩位大師瞬間明悟,皆若有所思。

“看來兩邊都把士子的性命當成了牌。”狄藏唏噓搖頭後,問道:“大人怎麼辦,坐視不成?”

盧吉隗:“我還能怎麼辦?列州士子若真鬧出個死傷慘重,我不好對上交代,也不好面對列州子民,又不好往司南府身上推責任,我只能是想辦法加強護衛力量。已命人將護送的馬車進行加固,另外從軍中緊急調集了五十名‘大箭師’隨軍護送。”

狄藏:“司南府還派了一百人參與護送。按理說,有這樣的護衛力量,問題應該不大了。”

魚奇:“就怕當中有妖修高手參與。”

狄藏:“真正的高手,犯得著為這點東西得罪司南府?”

魚奇:“那是孽靈珠,哪個妖修會嫌孽靈珠多?”

也是,和人類不一樣,有些妖類生育後代那是一生就一窩的。

狄藏沉默了,在這方面身為解妖師的魚奇肯定比他更瞭解妖類。

盧吉隗負手長嘆,“但願司南府能趕在出發前把事情給擺平了。”

正這時,有下人匆匆來到閣內稟報,“大人,前往書院的車馬已經備好了。”

盧吉隗當即熱情邀請二位貴客同往。

牧府官邸外,人員簇簇,武衛車馬,衛隊前鋒開路……

街道來往人員清空,行人全部被趕進了兩旁的店鋪內,官府人馬在淨道,明顯是有要員透過。

悅來客棧,一對中年夫婦快步上樓,推門進了一間客房,疾步到半開的窗戶後面探視外界。

男的身材魁梧,大鼻子,絡腮鬍子,兩眼炯炯有神。

女的穿著樸素,依然難掩窈窕身段,不施粉黛,眉清目秀。

穿著都很低調的夫婦二人,也算是錦國西南一帶頗有名氣的妖修,男的名叫黑雲嘯,女的名叫白蘭,人送綽號“黑白雙煞”。

二人盯著牧府官邸那邊過來的人馬,眼看著靠近,眼看著從眼前街道經過,又目送了遠去。

街頭重新恢復嘈雜和熱鬧後,白蘭關上了窗,“盧吉隗帶著人馬要去哪?”

“去書院探望考生。”黑雲嘯走到客房茶几旁坐下了。

白蘭跟來,坐在了茶几另一邊,“出發路線確定了嗎?”

黑雲嘯搖頭,“我們買通的內線也不知道,無法給出確切路線,不過,他估計還是走古冢荒地那條最近的路。”

白蘭俏容上略有急色,輕輕拍了拍茶几,“你在開玩笑嗎?這種事怎麼能估計?屆時一定有大量人馬護送,我們必須提前做準備才有勝算,連走哪條路都不知道,如何提前設伏?”

黑雲嘯道:“盧吉隗和司南府的人有意保密,這麼短的時間內,內線也確實難有辦法。不過他的分析還是有點道理的,盧吉隗從軍方調集了五十名大箭師,其中有三名玄級大箭師…”

“五十名大箭師?”白蘭驚呼打斷,反應有點大,驚疑不定,“五十名大箭師,聯手能擋千軍萬馬,盧吉隗竟動這麼大手筆?”

大箭師這個稱謂,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基本條件首先起碼是跨入了真武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否則連大箭師用的弓都難以拉開,更別說控弦準射。

一次能三箭齊發,三箭能同時射中遠距離的三個不同目標,一個呼吸間最少能射出三波次,百丈內例無虛發,這是大箭師具備的最基本的能力。

也就是說,一個大箭師,一個呼吸間最少能精準攻擊九個目標。

五十名大箭師,差不多能在一個呼吸間精準攻擊五百個目標,這些人抱團協作聯手,說是能擋千軍萬馬並不為過。

尤其是玄級大箭師,則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是恐怖的遠距離殺手,三百丈內取人性命不過等閒事。

三百丈,對許多人來說,連目標都看不清了,何況是精準射殺,因而被玄級大箭師盯上了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在大箭師這些人基本上都控制在朝廷的手裡,蓄養在軍方,待遇很高。

不然的話,這種遠距離的狙殺高手會讓很多人寢食難安。

黑雲嘯道:“所以我才說內線的判斷是有道理的,有如此強大的防禦力量,橫穿古冢荒地的可能性很大。”

白蘭怔住,明白了,漸漸有幾分心力憔悴的樣子,“有五十名大箭師在,我們連靠近都難…難道孩子們這次開竅的機會就要這樣白白錯過了嗎?”

黑雲嘯當即安慰道:“夫人,不用擔心,那種護送方式是走不快的,赴京之路走幾個月都正常,我們有的是時間,列州這邊的不行,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去攔截其它州的。”

白蘭當即目泛怒色,“你當司南府是擺設嗎?你覺得司南府會讓這種事無限拖下去嗎?棲霞娘娘那邊隨時可能會收場。時間,想要為孩子們贏得這次機會,就要搶時間,必須趕在司南府徹底解決這事之前得手!”

聽她聲音變大了,黑雲嘯驚的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噓聲連連,示意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

白蘭聽話變小了聲音,卻在那淚光漣漣著埋怨,“要錢買,你說太貴沒那麼多錢,靠自己動手你又沒辦法,我怎麼就跟了你這麼個窩囊廢,要什麼沒什麼,我委屈著過也就罷了,如今連孩子也不得翻身,早知道我就不該為你生兒育女……”

黑雲嘯低頭沉默著,呼吸略有急促,聽了好一頓埋怨後,忽雙拳一握,似下定了決心,猛然站了起來,“應該是走古冢荒地沒錯了,我在古冢荒地也認識一些朋友,走,夫人隨我去走一遭。”

文華書院。

列州頭號大員的到來並未讓書院表面上有任何波瀾,門口甚至連迎接的人都沒有,依然是戒備森嚴的樣子。

書院原本的那些人早已被清空,已由列州官方人馬和司南府人員聯合接管,本屆情況特殊,沒讓書院的人或一些雜七雜八的人捲入。

獲悉州牧要來,臨時掌管書院的官員原本要召集所有考生來迎接,結果被盧吉隗給否了。

非常時期,場面上的花花樣子就免了,沒必要讓考生跑出來迎接,容易被有心人鑽空子。

盧、狄、魚三人下了馬車後,也同樣遵循了司南府和軍方守衛人馬制定的規矩,除了親近隨從外,沒帶什麼人入內。其實也不用帶什麼護衛,這裡本就在重兵防衛中,何況還有司南府的人介入保護。

書院內部多少還是有些動靜的,考生已全部得到了通知,聚集在了朝夕園門口等待。

隨同迎候官員一起站在最前面的,毫無意外,正是以解元郎詹沐春等人為代表的六名鄉試成績最佳的考生。

六名最佳考生,此時是一副既期盼又緊張的樣子。

許多考生都有些緊張,不時整理自己的穿戴,甚至想著如何才能在州牧大人跟前留下好印象。

大家都清楚,這三百多考生中,哪怕有十個人能金榜題名就不錯了。有些東西確實和天賦有關,不是你學多久或反覆考多少次就能做到的,絕大部分人都還是要在列州謀缺的,而這份前途卻是州牧大人一句話的事情。

庾慶也在人群中,混在人群后面湊數,不想也不敢去博取州牧大人的青睞,甚至是想都沒想過,他腦子裡的想法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類。

偶爾偏頭,發現住同一棟樓的許沸正在打量自己,還對自己報以善意微笑打招呼。

這個場合,各家的書童都不讓帶,書童被勒令在房間內不許出來,考生也不許帶武器。

前面人群忽騷動了起來,人頭攢動搖擺,庾慶忍不住與大家一樣踮起腳尖往前看,看到了州牧盧吉隗等人氣宇軒昂而來。

他也就是看看,看到了是什麼樣的人也就踏實站好了,低調在人群中混時間。

朝夕園門口等候的官員快步迎去拜見州牧,之後畢恭畢敬地領了盧吉隗等人過來與考生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