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邏輯聽著有點繞,甚至是不合理,庾慶盯了他一會兒,問:“你確定這些個羽毛你都沒有認錯?”

鳳藏山:“我從小就在這片山中長大,獵殺飛禽為食是常事,有些羽毛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憑手的觸控就能感覺出來,你說我會不會認錯?”

還有這樣的怪事?庾慶多少有些不信,“既然其中沒有鳳羽,你憑什麼又說鳳羽就在其中?”

鳳藏山:“就憑這是我阿爹的頭冠,有些事情我知道的比你多。”反正就是不詳說。

這道理不好理論,庾慶又翻看了一下手上頭冠,手指彈了一下編織頭冠的藤枝,“會不會是這藤枝和鳳羽有關?”

鳳藏山:“藤枝就是藤枝,大家編織羽冠都會用的同一種藤枝,這頭冠的藤枝應該換過很多次,我見過換新。”

庾慶立問:“那羽毛有沒有換過?”

鳳藏山懂他的意思,真正的鳳羽肯定不會被換掉,排除淘汰的,不換的那一支羽毛就有可能是鳳羽,回道:“就算換過又如何,擺在你眼前你都認不出來,把羽毛換一遍,你知道哪支沒有被換過?事關鳳羽,你覺得我阿爹會讓人看到更換的過程嗎?”

想想也是,庾慶手中羽冠放回了箱子,老實承認道:“我讀書再多,也沒見過哪本書專講鳥毛的,我認不出。”

鳳藏山卻又將羽冠從箱子裡拿了出來,然後當著庾慶的面把羽冠給拆開了,環圈變成了長帶,遞給庾慶,示意拿去,“這樣方便放在身上,不易被人發現。”

庾慶怔住,“給我?”

鳳藏山樂了一聲,“怎麼可能給你,是讓你幫忙找出其中的鳳羽來。我畢竟身在鳳族,族中這家那家的耳目不可避免,我留在手中尋找不方便,只好拜託兄弟你幫忙,對你,我是信任的,我相信你姐不會看錯人。”

這和給自己有區別嗎?庾慶的心情難以平復,問:“不交還給族長嗎?”

鳳藏山:“當然要還,還之前我首先要確認鳳羽在不在其中,若不在,我就不吭聲了,否則怕解釋不清楚。”

庾慶:“主動上交是好事,讓族長自己去分辨真偽,有什麼解釋不清楚的?”

鳳藏山:“部族裡的事情雖沒你們外界複雜,但也沒那麼純粹,你以為沒人想攀咬我?”

話說到這個地步,庾慶不吭聲了,知道再說也沒用了,人家非要做的事總能找出理由的,一些想挽回的事情終究是自己一廂情願。

看著手裡的東西,他也忍不住苦笑一聲,才跟向蘭萱敲定了找仙府,回頭就有人把“鑰匙”送來了,真的要如同向蘭萱說的那般順勢而為嗎?

他解開了衣裳,將拆開的頭冠纏在了身上。

兩人隨後出了密室,庾慶趕時間不宜久留,鳳藏山親自送別。

然剛走出幾步,庾慶又停步轉身了,對鳳藏山道:“忘了跟姐告別。”

鳳藏山不以為然道:“她沒那麼計較,不用麻煩,我回頭跟她說一聲就行。”

庾慶略顯堅持,“阿落公下了逐客令,此去就是離開鳳族,不知何日才能再見,還是跟姐告別一下吧。”

既這樣說了,鳳藏山也不好勉強,當即帶了他回頭。

到了大屋堂內稍等,葉點點聞訊而出,見面便問,“要離開鳳族了?”

庾慶點了點頭,對上她的目光,思緒畫面回到了兩人第一次在幽角埠告別的一幕。

他現在不知道是自己當時的抉擇錯了,還是對方當時的抉擇錯了,一時間有很多的提醒想要告訴對方,然目光落在了她的大肚子上後,一些如鯁在喉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出來,最終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拱手的長鞠一躬裡,“姐,多保重,山裡待久了悶的話,桃花居隨時歡迎你,就當是你自己的家,不管什麼時候,你隨時都可以去。”

葉點點撫著肚子,一臉母性光輝的微笑,“搞的這般煞有其事的,這是怎麼了,走了不來了嗎?”

庾慶也笑了,“姐,我天黑前得趕回鳳頭嶺,就不多說了,你要好好的,多保重自己最重要。”話畢又拱了拱手,繼而轉身大步離去。

翠羽湖安排有飛騎送人,蘇半許看出了庾慶的神色有異,上天后試著問了句,“怎麼了?”

庾慶微微搖頭,“沒事。”

實則心事重重,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林成道說的那些個莫名其妙的話。

夫婦二人目送客人遠去後,鳳藏山回頭看向了身邊的夫人,似笑非笑道:“看的出來,你這位弟弟對你還是挺有感情的,情深義重啊!”

話說的意味深長。

葉點點略皺眉,類似陰陽怪氣的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她也無法一直迴避下去,這事必須解決,否則兩人還如何過一輩子?當即正色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若覺得跟他來往不合適,就把話說清楚,我也可以和他把話說清楚,只要你覺得有必要,我可以斬斷和他的關係。”

鳳藏山深深凝視著她的雙眼,忽又哈哈一笑,伸手攬了她腰肢轉身帶回,“不要生氣,我這不是在乎你嘛,天下第一才子,有個這樣的弟弟有什麼不好的,我很樂意,斷了可惜。”

庾慶回到鳳頭嶺時,已經是夕陽斜掛山邊,藥屠在等著他。

赤蘭閣主也回來了,也在等著他,見他便問,“鳳族逐客,你打算去哪?”

庾慶:“願聽閣主高見?”

赤蘭閣主:“綁人的幕後黑手還沒找到,怎麼走?與鳳族相鄰的烏洛族那邊,我可以做個落腳的安排。”

庾慶想了想,頷首道:“行,就依閣主的。”同時看向了藥屠,不知這位態度如何。

藥屠卻道:“事已至此,你再掐著我徒兒也沒什麼意思,把她放了吧。”

他也意識到事情有點大,怕一旦有事自己會顧及不上徒弟。

赤蘭閣主也點頭道:“放人,不會影響我們繼續幫你找幕後黑手。”

庾慶二話不說,偏頭朝洞口那邊喊了聲,“放人。”

經過與向蘭萱的面談,他對事態已有一定掌握,深知赤蘭閣主和藥屠不敢對他亂來,動他?這兩位高玄修士做不了那個主,已經不需要再捏著人質。

牧傲鐵特意跑過來確認了一下,確定無誤後,當即將龍行雲和卜桑桑給釋放了。

兩名得了自由的人質立刻各找各家的長輩,藥屠對徒弟就一句話,“你先回積廬山,現在就回。”

卜桑桑看向南竹,南竹立馬偏頭一旁,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表面若無其事,其實心慌的很。

好在卜桑桑並未說什麼對他不利的事,只是在提醒師父,“師父,那個解藥…”

藥屠打斷道:“我知道,你回去。”

另一邊的龍行雲也是同樣的遭遇,被母親勒令立刻返回,不許再多過問任何事情。好在有卜桑桑陪同,龍行雲倒也沒太大情緒,連同卜桑桑就這樣離去了。

南竹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庾慶卻趁這機會將蘇半許帶進了山洞深處說悄悄話,“傳話給她,讓她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天鼎’的東西,天空的天,鼎盛的鼎。”

從之前辭別鳳藏山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下定了最後的決心,決定按向蘭萱說的做,找到仙府開啟它,如今開啟的“鑰匙”已可能到手,在確認鑰匙真偽的同時,仙府大門在哪也要找到。

如今不比從前,不需要事事都他們自己一件件耗時間去做,有那麼強的同夥肯定要利用上。

蘇半許疑惑,“天鼎是什麼東西?”

庾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東西,從字面來說,應該是一個焚燒祭拜的器皿,但從對應的一些情況來判斷,又有可能是指一個地方,有可能在鳳族,也有可能不在鳳族,反正讓幫忙查下有沒有一個叫‘天鼎’的東西或地方,或與之相關的情況。”

蘇半許默記下後點了點頭,旋即快速而去。

面對鳳族的逐客令,一群客人沒有賴著不走,果真在天黑前紛紛離去了……

日落西山,天色暗沉,山溪邊漫步的白山略偏頭,只見千流山二洞主烏烏的身形半露在溪流對面一棵大樹的後面,遂頓步而停。

烏烏低聲道:“鳳族逐客,蘇半許已經離開了鳳族,下手的機會來了。”

白山有點意外,已經說好的事情,對方執行便可,方方面面那麼多事,他哪能事無鉅細拿主意,反問道:“這還要我出手不成?”

烏烏解釋道:“不是…”

說到這,似乎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面色有些沉重,欲言又止的為難感。

白山感覺到了不對,問:“出什麼事了?”

“唉。”烏烏輕嘆了一聲,沉痛的語氣道:“因盯著蘇半許,無意中發現蘇半許與老三在暗中聯絡…”

白山揹著的手放了下來,慢慢轉過了身,隔溪相對,略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說,蘇半許是老三的人?”

烏烏微微點頭,“十有八九就是了,否則解釋不通兩人為何要暗中聯絡。”

他的心情很沉重,作為兄弟之間,他本不太信自己兄弟會背叛大家,他也一直想幫天羽開脫,然如今的事實證明,天羽確實在揹著大家在暗中做手腳,圖謀不軌。

白山呵了聲,“看來你沒說錯,禪知一的事還真是我冤枉了他,我說他拿下禪知一和其家小為何一點都不手軟,原來是我們搞錯了物件,但這有區別嗎?”

烏烏無言以對,派禪知一去探花郎身邊和派蘇半許去確實沒任何區別,性質一樣,說明了同一個問題。

他深吸了口氣道:“還要對蘇半許下手嗎?”

白山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也是因確認了手下弟兄的背叛而抒發出的憤怒,“你能來問我,你心中能沒數嗎?既然蘇半許的背後是老三,拿下蘇半許還有什麼意義,老三知道的難道不比他多?

既然這條線已經被我們抓到了,那就拭目以待吧,只要不打草驚蛇,老三就不會跑,人在我們這,有什麼好怕的。看看吧,看看老三究竟能玩出多大的花來。你去告訴他,老四尋找鳳金旗孫女不利,事情由他接手回去。”

烏烏自然明白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羊裝信任老三,便於老三暴露更多的手腳。

真要走到兄弟相殘那一步嗎?他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離開了。

山頭看日落,紫川負手而立,一個面色清冷的黑衣服禿頂老頭在旁滴咕,大業司的另一位大行走仇峽。

講完一些情況的仇峽正要離去,卻見一道倩影飛身上來,正是向蘭萱。

向蘭萱對仇峽只微微點頭致意了一下,便快步到紫川跟前道:“掌令,天羽那邊出了些情況。”

正要離開的仇峽停步了,偏頭看著,聽著。

紫川:“那扁毛畜牲陽奉陰違耍什麼花招了不成?”

向蘭萱道:“掌令,我發現他跟那個錢莊的蘇半許在暗中聯絡。”

紫川回頭盯著她,直擊事情的另一面,“他們暗中聯絡,怎會被你發現?”

向蘭萱:“掌令讓我負責與他接頭,我對他不放心,怕誤了掌令的大事,就對他多了些心思,對他進行了暗中盯守,無意中發現了他在與那個蘇半許秘密聯絡。”

紫川當即對一旁的仇峽示意,“把他們秘密聯絡的方式告知老仇,你專心跟天羽的聯絡,不要打草驚蛇。”

仇峽明白這是要自己對這個訊息進行確認,當即對向蘭萱細問起了事發經過。

向蘭萱交代完情況就離開了。

目送其消失後,仇峽立刻近了紫川跟前,“那個蘇半許還動嗎?”

紫川:“暫緩吧,看看是不是真的,看看天羽到底在搞什麼鬼,一邊安排禪知一接近探花郎,另一邊又安排蘇半許接近,這兩夥人湊在探花郎身邊未免也太惹眼了,天羽能幹出這樣的事嗎?我怎麼感覺這事有些不對勁。”

“我這就去查。”仇峽扔下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