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厘不顧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知哪來一股勁，飛撲過去拉住小葉子就沒命的跑，直跑了個天昏地暗，不知身之所在。也不知跑了多少時候，李厘和小葉子只覺腿軟筋痛，胸悶喉裂，頭暈眼花，一個剎不住，就滾倒在一條深溝裡，兩個人摔了個七仰八叉。

還沒等二人寧神，高大嶺已經趕了上來，一刀砍向小葉子。小葉子避無可避，只能閉著眼睛等死。突然，高大嶺淒厲慘叫了一聲，瞪著眼睛想要轉身，卻沒能做到，幾次前後顫抖之後，轟然前撲，倒在小葉子身上不動了。小葉子又急又害怕，直一連串咳嗽以後，這才使勁把高大嶺推開。待得她定睛一看，自己也腳下一軟：“天哪！你！你殺了他！”

李厘雙眼驚恐不定，呼吸急促，臉色慘白，一向戲謔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他手中握著半截折斷的竹笛，茬口上點點滴滴全是溫熱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臂，直流到他的衣服上，染紅了他半片衣襟。這竹笛是他今日剛買的，是南洋貨，本地難見，原是想跟小葉子炫耀，卻不成功，這才放在腰間攜帶，並未解下。適才李厘和高大嶺扭打翻滾，壓得竹笛折斷了半截，無意中被李厘抓來擋格，情勢所迫，眼看小葉子危在旦夕，他不假思索奮力將鋒利的竹笛碴口刺進高大嶺的後心，這才放倒了惡徒，保全了他倆的性命。

小葉子第一次見這麼多血，嚇得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嗡嗡的只重複迴盪著一句話：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她拔腳剛要動，卻被李厘喝住：“你上哪去！”

小葉子呼吸都不能維持正常頻率了，她閉上眼，劇烈呼吸片刻，才有了意識，嘶聲嗔道：“我能上哪！你殺了他，這怎麼辦！”

李厘臉色陰晴不定，他也是第一次重手，沒想到居然殺了人。他生性內斂，雖然面兒上沒有小葉子那般害怕，心裡卻也是擂如戰鼓。他抿了抿嘴，剛想說什麼，又不自禁抽搐了一下，生硬的把竹笛在衣服上緩緩的擦了擦，強自穩定了片刻，才道：“不……不能回去。高大嶺在附近有勢力，這麼回去，要是被發現，咱們就死定了。”

小葉子努力穩住自己的心跳，扶著心口良久才道：“對，對，先埋了他，找地方躲一躲。”

李厘用力站起，將竹笛找個隱蔽的地方扔了。他四處尋了下，找了個石片，開始挖坑。小葉子見狀，忙也跟著一起挖。工具不趁手，心情又忐忑，兩人直勞動到月轉西斜，這才完工。埋了高大嶺，兩人心情總算比殺人時平穩了些。二人對視一眼，小葉子見他頗為狼狽，忍不住嘻的一聲笑了出來。李厘冷著一張臉，命令道：“找個地方，把衣服洗了。”

念及他救了自己，小葉子也沒有嘲笑他，只看了看四周，辨明瞭方位，道：“這裡離河不遠，附近有個破屋，沒人住，咱們去那裡。”

兩人不敢遲疑停留，匆匆趕到破屋。破屋裡簡陋不堪，一角堆著一垛一人多高的腐爛柴草，隱隱有酸腐之氣。李厘嬌生慣養，本就聞了一路血腥，一進破屋再撞到這股氣味，一口酸水就湧到喉頭，若不是小葉子在旁邊看著會沒面子，只怕他早已趴角落裡大吐特吐了。

小葉子在破屋裡扒拉了半天，找到一個破罐子，道:“我去打點水你好洗洗。”她跑到河邊去，拆了辮子，洗了洗頭上身上血汙，又舀了半罐子水回來。李厘一見水來，早已難忍黏膩的他一下便脫下了上衣，露出瘦削的上半身。小葉子畢竟還是個小閨女兒，乍一見這男人身軀，沒得防備，嚇得啊的一聲大叫，忙手忙腳閃電般猛一轉身，險些把剛接得的水全部打翻。

李厘嫌棄的瞥她一眼：“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小葉子背對他，紅著臉，氣呼呼的道：“大少爺拜託你注意點，就算是個傻子，用腳趾頭也想到了！我怎麼也是個女的，你也不打招呼，說脫就脫，也不避嫌！”說完就把罐子往地下一放，跑到屋外面去了。

李厘想了一想，忽然一笑，這才明白小葉子是害羞了。他心裡頗為快樂，一邊撩水清洗身體，一邊故作不屑的道：“是你少見多怪！我在家的時候，丫鬟時時伺候我更衣洗浴，早都見怪不怪了！”

小葉子哼了一聲，心下不忿，道：“是啊，我少見多怪。”說著便回過頭，笑著從門外看著李厘，一副欣賞狀，“沒想到，李大少爺身材還不錯啊。”

這下換李厘不自在了，可他怎麼能認輸，只是哼了一聲，轉過身去，背對著小葉子，不屑道：“那自然。”

小葉子此時已經看透李厘的外強中乾，一時間玩心大起，非要調戲刺激他報報仇不可，便悄悄走到李厘身後，伸出一根手指，玩笑式的輕輕的在李厘背上戳了一下。李厘渾身一震，扭過頭來大罵：“常小寶，你有病啊！”

小葉子樂得哈哈大笑，臉上羞澀的紅潤卻沒有褪去。

李厘從未見過小葉子這般樣子——看她溼漉漉的長髮垂肩，軟嫩嫩的笑靨羞紅，衣服也因為水溼而緊貼身上，曲線畢露，只覺得說不出的嫵媚可愛，他眼光一暗，胸口一熱。此刻的小葉子正散發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令他喉嚨發緊，心跳加速。

小葉子笑了幾聲，轉眼卻看到李厘的眼神，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種眼神，那麼灼熱，那麼熾烈，那麼直白。她急忙低下頭，往後躲了一步，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

李厘伸出手，拉住了她，便探過身去，想要抱一抱她嬌小的身子，吻一吻她紅潤香軟的嘴唇。他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女孩子，畢竟家裡也有不少侍女，拉拉手碰碰腰也不是沒經歷過。可此刻李厘就覺得，若是能擁她在懷裡，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若她願意給他抱一抱親一親，他便願意許她一生一世一心人。

以前都沒注意到她左眉毛旁邊有一顆痣呢，好可愛啊……唔，該怎麼和爹媽說呢……嗯，成婚以後她會不會聽我的話一點？不聽話也沒關係……哎，我剛才在想什麼，她好美……

他的唇越來越近，他的眼神越來越亮。小葉子木木的戳在那，也不知該如何反應。直到就要碰觸的一霎，李厘卻突然心慌，不敢再逼近，又不甘心，只好輕輕伸出一根手指，試探著，指尖顫動著碰到了她的嘴唇。小葉子突然一驚，猛地後退了一步。李厘突然臉紅了起來，低下頭，不說話。小葉子雙目盈盈望著他，他心裡緊張得要命，有些期待，卻又不知在期待什麼。小葉子心裡也突突亂跳。李厘舔了下嘴唇，眼神飄忽：“乾的。”

一聽這話，小葉子不知怎的突然怒上心頭，搬起水罐就澆了李厘一臉一頭，就氣得要走。李厘渾身被淋了個透，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趁小葉子轉過身去的時候，伸出剛才碰觸她嘴唇的那根手指，偷偷的吻了一下。小葉子卻全然不知，正在氣頭上，走了兩步，還是不忿，回頭還想再罵。剛一回頭，只見李厘臉色一變，一把拉住她，噓了一聲，低聲道：“有人。”

小葉子愣了一下，卻見李厘迅速將帶血的衣服全體藏起，還伸手不由分說就扒下小葉子沾血的衣服也藏起來。小葉子剛要質問，卻聽見屋外有人聲遠遠傳來，突然明白了李厘的用意。李厘裸著上身，將她擋在身後牆上，神情緊張，臉上又是白又是紅，說不清是因為這麼親密的接觸而害羞，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未知而驚惶。小葉子倒沒想這麼多，只是擔心。這剛剛脫離一宗血案，馬上又要被抓包，登時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