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眉姐單獨一車。楊一釗本考慮到性別問題,想讓小葉子與眉姐一車,但眉姐卻示意他多陪陪小葉子。他也有心安慰小葉子,考慮到現在是六月天氣,可以把車窗開啟,既能通風,也能避嫌,便不再推辭,與小葉子同車而行。楊一釗平常瘋瘋癲癲,今日一和小葉子同車,也不知為何,倒成了悶葫蘆,也不調笑,也不講話,就這麼正正的坐著,目不斜視。

就這麼行了一天,小葉子傷感之餘,也暗自疑惑楊一釗的反常動作。在大家露營在路邊時,趁大家忙著料理晚飯,她尋了個機會,拉著楊一釗一起去拾柴,見離眾人遠了,才問:“今天你怎麼這麼安靜啊,不像你哦。不會是在生我氣吧?對不起啦,昨天因為李厘突然失蹤,我語氣重了些,你可別因為這個生氣哦。”

楊一釗咳嗽一聲:“我沒生氣……我是不知道說什麼。”

小葉子一笑:“得了吧。你要是不知道說什麼,那李厘豈不成了啞巴了?”

楊一釗轉過身看著她,盯得她有點不知所措,才道:“你喜歡李厘,是吧?”

小葉子讓他乍一問,頗有些不好意思:“你問這個幹嗎?”

楊一釗低聲恩了一聲,笑道:“沒什麼。覺得李厘挺幸福的。”

小葉子一撇嘴,嘆氣道:“人都不知道在哪,哪兒還幸福啊?”

楊一釗淡淡一笑:“有你這樣牽掛著,這不是幸福嗎?”

小葉子看著他寂寥的樣子,忍不住想笑,便用手指耙了一下臉:“切,聽著怎麼酸酸的?”

楊一釗忽然轉了態度,賣萌的一撅嘴:“哎呦,人家不是喜歡你嗎?”

小葉子立刻一臉嫌棄:“噁心。”

楊一釗哈哈一笑:“這樣才像我,是吧?”

小葉子呵呵一笑:“差不多。”

楊一釗一笑:“你彆著急,有眉姐下令,天王幫兄弟們沒有不遵從的,你儘管放心就行。”

小葉子苦澀一笑:“我怎麼可能不著急,李厘是我最後的親人了。”

楊一釗大驚小怪的一吐舌:“親人,親人,親愛的人……”

小葉子看著楊一釗自表自演,盡情奚落自己的樣子,心下哼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擺出一副花痴的樣子:“眉姐……啊,眉姐……”

楊一釗全身一個激靈,頓時滿臉通紅,急忙捂住她嘴不許她出聲:“哎!哎!你這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沒見過你這麼無賴的姑娘。”

小葉子哈哈一笑:“對啊對啊!我就是無賴啊~”她笑得動作有點大,手一拜,就揚到了身邊的樹叢裡。好巧不巧,驚嚇到樹叢裡一隻小蛤蟆。小蛤蟆受了驚,猛得一蹦,落到了小葉子胳膊上。小葉子偏頭一看,頓時花容失色:“啊呀!!!這是什麼?!快!!!快幫我拿走!!!快!!!”

楊一釗心想,可算是惡人偏有惡事磨,當下嘻嘻一笑:“放心吧,這只是一隻可愛的小蛤蟆而已。”

小葉子急得兩眼掉淚:“快!!!快點!!!楊一釗你個賤人!!!”

此時不要挾,更待何時呢?楊一釗當即壞壞笑道:“求我啊。”

怨毒到恨不能把楊一釗生剝活吃了,但小葉子臉上還是掛著一幅楚楚可憐的《美人垂淚圖》:“楊公子,楊天王,楊大俠,人家求你,求求你了還不行嗎!”

楊一釗就在旁邊笑著看她裝柔弱。說也奇怪,自己明明知道她在裝,卻還是忍不住願意相信她是真心求饒。這究竟是小葉子演技太高?還是自己……

小葉子見楊一釗遲遲不動,還一臉“傻笑”的看著自己受苦受難,怒從心起,一個箭步助跑,狠狠一頭撞向楊一釗胸口。楊一釗沒料到她又用頭槌,兩人捱得又太近,想躲開時,為時已晚,小葉子來勢洶洶,早撞得他站立不穩,兩個人就這麼抱著摔成一團。小蛤蟆倒是又一跳,自己跑了。

一陣煙塵滾滾散去,只見小葉子前傾著跨趴在楊一釗身上,而楊一釗的手則本能的環住小葉子的腰。他怔怔的看著相距只有三分之一寸的那張兇狠未褪的小臉。她那頗為美麗的臉上,還殘存著一絲野蠻莽撞的狠媚,和她眼裡的慌張交融在一起,構成一種別樣的風情。相擁而倒,姿勢曖昧,手間腰肢柔軟,他忽然有點心動,忍不住一絲邪念。這小丫頭,估計還沒什麼經驗,不知道她第一次接吻會是什麼樣子?上次沒搶到機會,這一次可不能錯過。

感到小葉子想要起身,機會轉瞬即逝,楊一釗突然一個翻身,就把她壓在身下,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刻,制住她猛烈反抗的企圖。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葉子的氣力漸漸的用盡,掙扎也不再那麼明顯。楊一釗嘴角毫不隱藏的流露著得意,緩緩鬆開小葉子的嘴唇,笑嘻嘻準備欣賞這剛烈嬌媚小美人初吻被奪的羞赧情趣。她恨恨的看著楊一釗,楊一釗卻晏晏的笑看著她。他想伸手去摸小葉子的臉,卻被小葉子一下子開啟。

楊一釗又一笑,再次試圖撫摸小葉子的臉。小葉子別開臉,卻沒能逃過楊一釗的手。他手上的硬繭擦過自己的臉,癢癢的,刺刺的。一絲淺淺淡淡的檳榔味自他身上散發出來,溜進她的嗅覺範圍裡,令她微微發眩。就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脖頸那一刻,遠遠的傳來一聲呼喚——是眉姐:“小楊,小葉子!”

小葉子心中一個激靈,一把推開楊一釗,閃電般站起身來,強自鎮定的梳理了一下蓬亂的頭髮,快速離去。楊一釗撐著膝蓋坐在地上,笑眯眯的看著小葉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小葉子跑到一棵大樹後面,躲了起來,氣喘不寧,心跳如鼓,羞憤交加,真恨不能幾拳打死這個男狐狸精。吃了這個虧,要是不討回來,我就不是小葉子!她正琢磨怎麼報仇,一低頭,卻看到不遠處幾顆長著小紫豆子的植物,似乎是自己小時候吃過的某種果實,心下一動:好像馬車上有些幹菊花和冰糖……嗯,有了!楊一釗,你等著!

第二天,楊一釗依舊和小葉子同乘一車。

這次,楊一釗託著腮,看著車窗外的陽光明媚,愜意的哼著小曲。換成小葉子不說話了。

不知看了多久,楊一釗有點口渴,他回頭找遍車上,本來備好的水壺,卻統統不翼而飛。他正無奈,回頭看小葉子拿著個皮水壺在喝水,便懶洋洋的命令道:“小葉子,水。”

小葉子看也不看,擰上水壺蓋子,手一揚就重重的扔在楊一釗身後的墊子上。

楊一釗被她這氣勢洶洶給驚了一下,忍不住道:“不至於吧,這不是看你長得好看嗎。一時心動,玩笑而已,生氣到現在嗎?”

小葉子不理會他,繼續沉默看風景。

楊一釗斜著眼睛瞄她一下,見她臉色嚴肅,不敢再惹她,便擰開水壺喝了一口——嗯?意外的醇香甘冽,竟然是一壺甜茶。楊一釗一笑,原來這丫頭還是關心我的,還為我調製甜茶,孺子可教。當即他舉起水壺連喝了數口,一抹嘴,嘖嘖稱讚道:“好茶啊,就是太甜了,你不會是把車上所有的糖都倒進去了吧?不過沒關係,喝在我嘴,甜在我心。”

小葉子哼了一聲,仍然板著臉。

楊一釗把水壺遞到小葉子眼前,調笑道:“你喝了,又給我喝,我喝了,你還喝嗎?”

小葉子白了他一眼,背過身去,不理會他。

楊一釗從車廂裡翻出一盒點心。點心盒子上七彩絢爛墜著各種寶石,顯然價值不菲。那本是楊一釗私下給眉姐買的點心,不過為了討好眼前這個小冤家,只好改日再去給眉姐置辦了。遞到小葉子眼前:“想不到這個平江城麻雀雖小,居然還有京城瑞香齋的分號。你看看,這可是瑞香齋的拿手茶點千層白玉蛋黃酥,雙倍蛋黃,配上頂級酥油,就這麼一小盒,不用上一斤鮮奶,都做不出這個香甜味兒呢。這點心,放全國都是數得上的。我這買的可是她家頂級水準的,一般人都買不到哦。送給你吃,就當是給你賠罪,好不好?”

小葉子對他視若無睹充耳不聞,直接拉起毯子倒下睡了。

楊一釗無語了,訕訕的不再說話,茶點拿出來了也不好收回,只好就著剛才的花茶自己吃了。

隊伍走了快半個時辰,突然楊一釗感到腹中絞痛難忍,忙喝令隊伍停下,自己硬挺著走到樹林裡,過了好久,才走出來回到車上。哪知又行了沒一刻鐘,自己又腹痛起來。就這樣來來往往反反覆覆,不是鑽小樹林,就是跑蘆葦蕩。

等到楊一釗第五次回來的時候,發現同行的幫眾都憋著一股笑意,而小葉子笑嘻嘻的坐在車上,掀開簾子看著他,晃一晃手中的水壺,一臉計謀得逞的快意,還好死不死的調笑道:“楊天王,我這可是念妃村常記茶樓特製的青蘿豆葉冰糖菊花茶,排溼養顏,刮油清腸,全國都是數得上的。我這可是泡得她家頂級的哦,雙倍青蘿豆,不用上三兩冰糖掩蓋,都蓋不住這個豆味兒呢。這茶配上你的頂級茶點,再配上這藍天白雲蘆葦蕩小樹林,是不是讓你也留下了一段好有味道的回憶呢~”

楊一釗突然瞭然,瞬間氣到爆發。他一個大男人還是天王,居然被這個小丫頭片子下藥耍了,眾目睽睽,總不好當面承認自己中招,只好指著全隊中唯一一個騎馬的女幫眾,把怒氣全轉移到自己手下身上:“杜鵑兒!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沒事騎什麼馬?不知道騎馬是男人乾的事嗎?!麻利的給我坐車去!”

被指名的著墨藍衣裙的少女杜鵑兒不明所以,只好一吐舌頭,乖乖的下了馬,上了小葉子的馬車。楊一釗板著臉,奪了杜鵑兒的馬,一跨步就要騎上去。可他此刻已是有些腿軟,一個踉蹌居然沒能坐穩。隨行幫眾終於還是沒忍住,紛紛偷笑,繼續前行。

在去天王幫總舵的路上,楊一釗也是有些奇怪,這青蘿豆他是認識的,味苦微毒,鄉間野地常有。但為什麼小葉子喝了和他一樣的甜茶,卻毫無腹瀉的症狀?想不通,氣不過,總不免要時不時騷擾一下那小丫頭,他才能甘心。但可擾歸擾,他卻再也沒敢上小葉子的車。

小葉子也非常識趣,雖然捉弄了楊一釗,卻還是趁吃飯的時間,悄悄的和他道了歉。楊一釗看她放低姿態柔情款款,不由得心軟了,這件事便就此作罷,反而對小葉子頗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