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鉤吻。

誰能想到這麼華麗又動聽的名字,居然是人間劇毒。

那生在極寒陡峭之地的藤蔓之花,汲取出來深紅色的汁液,宛如痛失摯愛而流下的血淚。它的名字也因此而來,服下此毒的人會飽受錐心之痛的折磨,最後耗盡血氣,力竭而死。

朱宿星聽聞此毒的厲害,額間隱現凸起的青筋,差點把手邊的茶碗給拂了。

他心中燃起的熊熊怒火已不是那些聖賢教導的胸襟修養可以鎮壓下去的。

一次又一次,不止是挑釁和冒犯,還有無法無天的惡意和殺機。

今天他們敢劫皇糧刺殺太子,明天恐怕要想著謀朝篡位了。

他們想要反天了。

朱宿星的盛怒,讓嶽屹川深感不安:“殿下,屬下已經吩咐四路人馬去尋找解藥,天亮之前一定能找到的。”

話說到一半,他又欲言又止。

其實,今天的事很不尋常,行刺的人來去匆匆,胡亂射了幾箭就逃了。

看下毒的手段並不是尋常刺客,不該潦草收尾。

這一番動作,從謀劃到實施肯定花費不少功夫,裡應外合的人又有多少,簡直不可估量。

事出反常必有妖!

嶽屹川想著想著,不禁下意識地朝著門口看去,奇怪衛漓怎麼還遲遲不見人影。

朱宿星深吸一口氣,緩緩精神,又恢復如常語氣淡淡吩咐:“你去找衛漓回來。這種時候沒有人比他更有辦法了。”

嶽屹川點頭領命。

與此同時,衛漓和謝君豪正在談一筆“好買賣”。

謝君豪誠意十足,拿出不少房契地契古玩字畫,想要收買衛漓。

衛漓毫無興趣,如刀刻般冷峻的臉上隱隱多了幾分不耐煩。

“謝大人以為本侯來這裡討飯的?”

謝君豪連連搖頭,態度恭敬:“侯爺說笑了,本官怎麼敢對著侯爺的面造次呢。這些……不過是本宮的一點小小心意。”

酒色財氣,他不信他什麼都不貪。可惜,衛漓根本不給他表現的機會,只點名要了一樣東西,夜月鉤吻的解藥。

沒有解藥,一切免談。

謝君豪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連連保證,一定會把解藥弄到手。

一室寂靜,連窗外的風都吹得小心翼翼。

許知淮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全身的劇痛折騰得她精疲力盡,她的意識時而清楚,時而渙散。

迷迷糊糊間,她看見了朱宿星俊朗悲傷的臉。

他滿眼心疼地望著她,卻不知她此時此刻最想見的人是衛漓,只有他的手裡才有解藥。

這毒藥太折磨人了。

她的心就像是被漁網纏住了一樣,不斷越收越緊……

天黑之後,衛漓終於出現了。

他不負所望帶回來了救命的解藥。

粉白瑩潤的藥丸透著芳草花香用溫水化開,便可服下。

又一次死裡逃生的感覺,並不美好。

許知淮咬緊牙關,心裡暗暗生恨,耳邊卻是朱宿星溫柔的安撫:“沒事了,好好睡吧,我一會兒回來陪你。”

許知淮有氣無力,抬手想要抓住他寬寬的衣袖,卻撲了個空。

門被關上,只剩她一人。

眼前灰濛濛的,手邊空落落的,唯有聽覺異常靈敏,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恍惚間,她的耳邊多了一道低沉的呼吸。

清涼凜冽的薄荷堆疊著華麗豐厚的麝香,有種詭異又神秘的優雅。

燭火昏黃,朦朦朧朧。

那人緩緩靠近,發出一聲低笑。

許知淮瞬間清醒,下意識的全身緊繃。

“夜月鉤吻的滋味怎麼樣?聽說很多無媒苟合的男女都會用它來殉情,所以才取了這麼個蠢名字。”

“侯……”

許知淮努力從嗓子眼裡發出一點點聲音,抬眼望去,他黑漆漆的影子宛如一塊巨大沉重的烏雲,將她的世界遮得嚴嚴實實。

衛漓欺身靠近,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紫紅的唇:“許知淮,本侯又救了你一次。”

許知淮聽得心寒,眼神裡充滿憤恨,委屈,倔強,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軟弱。

“是你下……毒……”

“毒箭是真的,毒藥是假的。三天前,本侯給你吃的是玄元丹,若不是有它保護你的心脈,你早死透了。”

為了讓她受這一箭,他做了完全的準備。

許知淮又疼又氣,哽咽在喉。

衛漓見她眼泛淚光,無情嘲笑:“要不是本侯提前鋪路,憑你那點床上功夫還能討好太子多久?人要有自知之明,你這種姿色,淮州河上多的是。今兒你替太子擋了一箭,替他受罪受苦,日後必有獎賞。恭喜你,你不再是一個玩物了,而是一個辟邪消災的吉祥物。本侯這麼疼你,你該如何報答啊?”

許知淮氣急,無聲流淚,胸口劇烈起伏。

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局。

許知淮深吸口氣,伸手顫顫扯動簾帳,終於看清燭光下他邪惡恣肆的眉眼。

這個不折不扣的畜生雜種。

恨意衝上了頭,她不自覺地微啟紫唇,咬牙低語。

“侯爺……”

衛漓聽著她夾帶著些許喘息的呼喚,不禁玩味一笑:“想到怎麼報答了?”

許知淮顫抖著抬起纖細的胳膊,輕輕勾住他的脖頸,想要抱住他似的,然後在離他最近的那一刻用力咬破自己毒到發紫的嘴唇,絕望地覆上去。

這見鬼的夜月鉤吻,他也該嚐嚐!

腥甜的血混著駭人的毒沾上了衛漓的嘴角,蔓延浸染。

他隨即發怒,推開了她軟綿綿的身體,陰隼的黑瞳迸出殺氣。

許知淮卻是悽慘一笑,有氣無力。

活該!

衛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在報復自己,怒極反笑。

她激怒他的同時,也讓他莫名興奮。也許她不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卻是膽子最大的,危險又致命。

衛漓俯視著她,眸底暗色湧動:“悠著點,好戲還在後頭呢。”說完,他故意勾舌舔去唇上的血,送入口中品嚐起來。

他怎麼不怕!

許知淮神色震驚的同時內心更感絕望。

衛漓怒極反笑,一手握住她無力的雙手將其牢牢固定在頭上方,一手捏住她雪白的頸項掐住她的生死命門。

這一次換他惡狠狠吻上她的唇,他還吸她的血。

許知淮顫然落淚,半晌才見他勾起沾血的嘴角,對著自己邪邪一笑:“味道不錯。”

區區這點小毒,衛漓怎會放在眼裡,他拍拍許知淮溼漉漉的臉,低聲警告:“許知淮,你玩不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