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漓的身體覆下一層沉重的陰影,許知淮與他保持距離,想借著月色看清楚他的臉,可惜什麼看不到。

“辦了點事,耽誤了幾天。”

他的語氣冷淡且疲憊。

許知淮緩緩呼吸,才道:“侯爺嚇了我一跳,那侯爺還走嗎?”

衛漓有意無意地靠近她,溼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有你在,本侯自然要同行。”

許知淮聽了這話,內心鄙夷。

同行是噱頭,他還是饞她的身子。離了京城,太子又不在,他可以為所欲為了。

真卑鄙。

正當她沉默之際,衛漓用食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道:“那個蘇雨,長得真是不錯。”

許知淮淡淡一笑:“是啊,她的確是個美人。”

衛漓故意道:“如果那晚是她,這裡就不會有你的位置了。”

許知淮聞言不在意地笑了笑。

“良緣再續也不晚,侯爺若喜歡蘇雨,就留她在身邊吧,免得我一個人侍奉起來,力不從心。”

衛漓眸光微沉:“原來你還有這層心思。”

她也太會算計了。

“侯爺年輕氣盛,身邊多個佳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許知淮語氣溫和,衛漓卻是呼吸加重:“你在宮中學了不少東西啊。”

“侯爺別誤會,我沒有那些勾心鬥角的算計,只是覺得良辰美景,莫要辜負了好年華才是。”

“許知淮,你是不是以為弄一個女人過來,我就會放過你?還是你覺得多一個人和你爭寵,你很得意?”

許知淮心中冷笑,他也太自負了。

“侯爺真是誤會了。侯爺是什麼身份,我素來不敢忘記。而且,我在宮中也沒學會什麼爭寵的本事,太子殿下對我從來都是一心一意,我犯不著作賤自己。”

朱宿星從不讓她猜,從不讓她擔驚受怕,從不讓她難過!

他是最柔軟的。

她突然好想他……

衛漓聽出她話裡有話,慢慢從陰影中露出臉來,他的五官本就深刻,這會兒又被蓋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有種詭異的質感。

好沉重……

他的臉就像是被亂風崗的墓碑雕刻出來的,時時刻刻透著危險的氣息。

他不說話,只直直地望著她。

很快,他就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脆弱和思念。

許知淮也回望著他,猜他下一句話會說什麼,猜他接下來會做什麼,猜他在想什麼。

須臾,他終於開口了,輕輕吐出兩個字:“天真。”

“對太子爺,我寧願天真,因為他值得這世上一切的美好。”

許知淮把話挑明瞭,她心裡裝著的都是太子,至於他……不過是個靠著蠻力恐嚇她的混賬畜生。

衛漓眸光一凝,神情複雜,唇角又勾起些許弧度。

“好,說得好。”

他怒極反笑的樣子,讓許知淮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衛漓並沒有做什麼,他重新躺下,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許知淮不想和他他同床共枕,拽著被子的手緊了又緊,緩緩開口道:“侯爺趕路辛苦,該好好休息,我還是不叨擾為好。”

她起身欲走,卻被衛漓一把抓了回來,他有些失控,將她整個人重重地摔回床鋪,木板發出巨大的聲響。

“侯爺!”

許知淮輕呼一聲,腰疼得皺眉:“我的腰傷還沒好呢。”

“那就別好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癱在床上一輩子,你就躺在這裡,慢慢地熬,慢慢地老,慢慢地變成一堆無人問津的骯髒血肉。到時候本侯一定會讓太子來見你!”

“你猜!他還會不會把你抱在懷中,疼之愛之。”

許知淮瞳孔震顫。

“侯爺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衛漓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我就是喜歡折磨你。”

許知淮不卑不亢:“不,侯爺心懷大志,哪有這等閒情逸致!”

“閒情逸致,本侯今晚就有。”

衛漓發了狠,任誰也擋不住。

他討厭她明明怕得要死,還一副嘴硬的倔強模樣。

船艙外,錦嫿端著茶杯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蘇雨今晚是第一次見到青衣侯,雖然只是遠遠瞥見一個背影,但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殺氣。

從前,她只知道許知淮是太子的寵妃,卻沒想到……她和青衣侯衛漓還有這層關係。難道當初許知淮和她互換身份,就是為了青衣侯?

蘇雨在歡場什麼都見識過了,忙拉起錦嫿,匆匆避諱。

她壓低聲音問:“侯爺和主子是什麼關係?怎麼會……”

錦嫿只知道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蘇雨權衡許久,覺得還是不多問才好,心裡對許知淮升起了濃濃的好奇。

次日清晨,蘇雨侍奉許知淮梳洗打扮。

她的眼睛略過她的頸窩後背,不禁暗暗心驚。

許知淮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與她對視:“嚇著你了?”

蘇雨怔了怔:“不,奴婢不會害怕的。”

許知淮淡淡一笑:“也是,你見多識廣,什麼場面沒見過。”

蘇雨見她這麼直白,於是又道:“主子,您的皮肉傷得這麼厲害,一定要趁早敷藥,不然淤青難消,拖拖拉拉要大半個月。”

“我無所謂。”

蘇雨咬唇:“主子,這種東西還是不讓旁人看見的好。”

許知淮抬眸,望著銅鏡裡的她:“你這麼關心我啊。”

“主子是我的恩人,我理應如此。”

“有心了,可是咱們行船走水路,買不來藥膏。”

蘇雨更加主動起來:“我會調配,以前樓裡的姑娘們被客人傷了,都是自己管自己的,慢慢也摸出些門道來。”

“那你就試試吧。”

許知淮知她想要討好自己,自然要給她一個機會表現表現。

她的藥膏很快就調好了。

質地輕盈,氣味清冷。

許知淮一下子就聞到了薄荷味,不禁厭惡皺眉:“你放了薄荷?”

“是,主子。”

蘇雨陪著小心道:“薄荷清涼化瘀,很適合現在的時節。”

“我討厭薄荷。”

許知淮喃喃一句,隨後又改了口:“不過算了,你這麼用心,怎能浪費。”

蘇雨以指腹輕點藥膏,一點一點給她塗上身,塗著塗著,她忽而輕輕嘆息:“主子,我沒想到,您有這麼大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