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紀歲瞳眸一亮,最先跨出門欄。

“在哪兒?”

“正送回來,在碼頭那邊,一艘漁船的底艙裡找著的。”

碼頭?

紀沐笙皺緊眉頭,嘆了口氣。

“他把她藏在那兒,兩人一定是商量好了,再晚一點兒,他們就坐船離開雲寧…”

他看向韓紀歲,見他側臉白皙冷漠,腮頜骨微微咬緊,通身寒意壓不住。

不由再次深深嘆了口氣。

“你準備什麼時候跟她說?阿歲,她不小了,已經十八了…”

金絲眼鏡後的眼眸深邃幽暗,韓紀歲沒說話。

正此時,出去送人的韓紀秋折了回來。

他揹著手瞪了韓紀歲一眼,遣退所有人,只留了紀沐笙。

等四周靜下來,才憋不住開口訓罵。

“你幹什麼?你瘋了是不是?你在江家的地盤兒,明目張膽綁江大帥的兒子,你腦子被驢踢了?!”

韓紀歲臉上毫無情緒,隻字不語。

紀沐笙看他一眼,溫聲向韓紀秋解釋,“堂主,是因為闌珊,阿歲才…”

“我來就是要說她的事!”

韓紀秋話都沒聽完,沒好氣的直接打斷紀沐笙的話,他指了指韓紀歲,橫眉怒目的下令。

“你今晚就收她入房,別再磨蹭,為一個女人的事,鬧這麼大,絕不準有下次!”

紀沐笙怔了下,看向身邊一言不發的韓紀歲。

他像是並未打算拒絕。

——

江公館。

江川被張副官帶回來,磨磨蹭蹭下了車,磨磨蹭蹭走進前廳。

一看到拎著鞭子陰沉著臉的江大帥,腿瞬間發軟,白著臉不敢上前。

“…父親,我,我啊——!”

江大帥一個字都沒停,徑直上前掄起鞭子就抽。

江川痛叫,下意識抱住頭。

鞭子掄出破風聲,狠狠抽在他身上,一下接一下。

“不準喊!”江大帥厲喝。

江川死死咬住牙,直接被抽得跪在地上。

“大帥!!”

三姨太淚如雨落,心痛大叫,撲過去跪下抱住江大帥。

“您饒了他,饒了他這一次,您會打死他的,會打死他呀~…”

“滾!”

江大帥一腳將她踢開,重新掄了鞭子,一字不發,只狠狠抽打江川。

三姨太捂著胸口痛苦,又手腳並用地爬到大帥夫人跟前,苦苦哀求。

“夫人救命!夫人救救阿川,阿川知錯了,阿川會被打死了!!”

姰暖、杜韻儀和聞聲從房裡出來的薛紫凝,先後上前攙扶她,三姨太卻推拒著不肯起身。

只求夫人說句話,讓大帥繞了江川。

大帥夫人也微微蹙著眉,但她沒有直接開口。

只是等了一會兒,等到江大帥抽了江川十幾鞭子,江川身上的單薄夏布中山裝都被抽裂了開來,這才站起身。

“行了!你真要打死他?”

江大帥又狠狠抽了兩下,這才停手。

他到底是六十多歲的人,這一通動怒,累得氣喘吁吁。

司叔和張副官連忙上前攙扶,卻被江大帥擋開。

大帥夫人快步走過去,“還不扶他起來?”

司叔連忙去扶江川。

江川渾身疼得發抖,被攙扶起來,卻低著頭也不敢出聲。

大帥夫人一手扶住江大帥,看著他搖了搖頭。

“叫姰恪來給他看傷。”

姰恪早聽到動靜立在走廊處,這會兒連忙揹著藥箱過來。

江大帥卻猶自厲聲大喝,“不準管他!讓他疼著,省得不長記性!”

姰恪左右為難,立在那兒跟司叔一起攙扶著江川,眼睛看向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嘆了口氣,“先扶他過去坐下。”

“…阿川。”三姨太哭哭啼啼地過來,小心翼翼將兒子扶去沙發上坐好。

大帥夫人用力握了把江大帥手臂,婉聲嗔怪。

“你發這麼大火做什麼?他有什麼錯?喜歡一個女孩子,年輕男子都會做的事,他十八歲,喜歡女人,夜不歸宿,又不是去偷去搶殺人放火,不是正常的?”

江大帥橫眉怒目,直指江川。

“他要哪個女人不好?要刀頭堂的女人!刀頭堂的女人能碰?!”

江川兀地抬頭,滿目猩紅,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大帥夫人拍了江大帥一把,“都在一起唸書的,朝夕相處,那女孩子頭上,貼了刀頭堂的名字嗎?”

三姨太聽了這話,頓時掩住嘴哭得更厲害。

江大帥喘勻了氣,抽出被大帥夫人扶著的手,提步走過去,立在江川面前。

“你,真拐走那女孩子?”

江川眼眶通紅,溢位眼淚,抬頭告訴他。

“父親,我不知道闌珊,跟刀頭堂的韓老五有這種關係…”

江大帥眼眸陰翳,“什麼關係?”

“義兄妹…,她哥哥開書社,她不提刀頭堂的…”

江大帥怒罵,“好人家誰願意沾刀頭堂的邊!?就是沾了邊,誰會滿大街宣揚!你沒腦子嗎?”

江川讀洋書院的,這家書院裡讀書的,都是雲寧城家境不錯的孩子。

能跟江川接觸的,必然不失‘權貴’兩個字。

這些人家的孩子,從小就不知‘謙遜’為何物,出身和家世就是他們趾高氣揚的底氣,恨不能見人就彰顯自己的高貴。

但往往最古怪,真正不能招惹的,就是那些藏著掖著不敢說,又沉得住氣從不炫耀的。

江川連這點眼力都沒有,江大帥失望透頂。

“屁大點的書社,送妹妹進洋書院?不吃不喝砸鍋賣鐵?!你腦子被狗吃了!”

江大帥破口大罵,江川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落。

大帥夫人適時插嘴,“刀頭堂的人,內部有點很複雜的事,我們最好做到涇渭分明,軍政府怎麼和他們暗地裡相處,那是外面的事,家裡面的人,不要沾。”

“阿川,你跟那女孩子,斷掉。”

江川豁然抬頭,“母親,我不…”

大帥夫人婉麗柳眉微蹙,語氣加重,“你想叫你父親打死你?”

江川搖頭,可他不是很明白。

他怔怔看向江大帥,神情恍惚的喃喃。

“只是義兄妹而已,又不是親兄妹,…為什麼要我讓步…”

江大帥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江川整個臉被打歪過去。

三姨太驚嚇低呼,連忙將他抱進懷裡,忐忑不安地小心看著大帥。

江大帥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警告江川。

“為了找那女孩子,韓老五忙活了一天一夜,分量還不夠重?!普通義兄妹,犯得上!?”

“老子警告你,你再跟那女孩子來往,打斷你腿!”

“張棟!”

張副官立即上前,“是,大帥。”

“給老子看好他,他再跑了,老子拿你腦袋頂槍子兒!”

張副官垂眼,“是。”

江川還想說什麼,三姨太一把捂住他嘴,含淚哀求搖了搖頭。

張副官將母子倆帶走,叫了衛兵來守著。

江大帥氣得不輕,大帥夫人扶他坐下,又讓姰恪給他看脈。

姰恪說大帥氣血翻湧,容易衝阻心神,最好施針一番,再好好歇一覺。

大帥夫人連忙招呼司叔一起扶他上樓,好讓姰恪施針。

前廳裡靜下來,薛紫凝不放心三姨太和江川,準備去小廚房端些飯菜,想給江川送上去,順便看望他傷勢。

姰暖還答應,一會兒找姰恪,給她拿些傷藥。

眾人一走,只剩姰暖和杜韻儀。

“我這就走了,不待了。”

“我送表姐。”

杜韻儀笑了笑,拉著她手走出前廳,坐上車,才小聲說。

“是不是好奇,大帥為什麼發這麼大火氣?”

姰暖的確有點好奇,畢竟只是男女孩子互生情意。

軍政府又不畏懼刀頭堂,大帥的反應有點過激。

杜韻儀笑得神秘,衝她眨眨眼。

“跟刀頭堂沾邊的女人,都不會太清白,這裡頭,有點不能為人道之的貓膩,以後,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