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丫鬟說話,林聽晚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陣雄厚的聲音。

“你哥哥去兵營巡視了,等一會便回來了。”

林聽晚聽到聲音,瞬間紅了眼眶,只見林明謙身上穿著厚重的常服,裹挾著冬日的嚴寒,緩緩走進屋子,稜角分明,粗眉大眼,身上帶著戾氣,卻在瞧見林聽晚的那一秒,面容立馬變得柔和。

林聽晚快步上前,撲進了林明謙的懷中,他笑呵呵的接住林聽晚,打趣道,“都多大人了,還要爹爹抱。”

“不論多大都是爹爹的女兒。”林聽晚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很小聲的說。

就在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年郎,他長眉鳳目,高高的顴骨微微隆起,臉上英氣勃發,身穿玄青色錦緞長袍,故作不悅,開口道,“泱泱當真不公平,只抱爹,不知曉過來抱抱哥哥。”

林聽晚微微一笑,從林明謙的懷中退出來,走向少年郎。

少年郎瞧見她的動作,還不等她有反應,便上前一步,抱住了林聽晚,轉了幾圈,“若不是明日除夕,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到泱泱。”說罷,他狠狠的剮了林明謙一眼,道,“都怪爹,非讓我宿在兵營中,都不允我回府。”

林明謙輕哼一聲,道,“你今年十九了,該建功立業了,你爹我在你這個年紀,早便帶兵打仗了,別像個離不開妹妹的黏蟲一般。”

“爹,你屬實有些過分。”林鉞鴻氣呼呼的,說罷他小聲嘀咕,“你那會是什麼時候,這會可是太平盛世,怎比的了,我就算想打仗也沒得打。”

“你小子說什麼?”林明謙抬腳故作要踹他。

林聽晚眼裡漾出笑意,時隔多年,能再次聽到父親和哥哥拌嘴,對她而言,是天大的幸事。

前世父兄為那狗皇帝馳騁沙場,卻都失了性命,這一世,她不想再失去父兄!

林聽晚拉著兩人三人一同坐在了八仙桌上,林明謙坐在正位,中間,林聽晚和林鉞鴻兩人一邊坐了一個。

林明謙揮揮手,對管家道,“上膳。”

很快,丫鬟們訓練有素的端上來了各種膳食,擺滿了整個八仙桌。

林鉞鴻長嘆一口氣,望著她,問道,“前幾日你孃親送信來,想你想的緊,泱泱,你可想回上京。”

就是從這開始,林聽晚五歲時便隨著林明謙來了涼州,間隔好幾年的除夕才能回上京一次,她同宋映月待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眼瞅著周圍的孩子都同孃親形影不離,她很是羨慕,便毅然決然的回了上京。

那上京城就像一座牢籠,是一切悲劇的開始,林聽晚就好似被皇權圈禁在其中的一隻鳥,再出不來。

林聽晚咬咬唇,重來一次,她想試試不一樣的選擇,搖搖頭,緩緩開口道,“爹爹,我想留在涼州。”

林明謙頷首,他一直很寵愛林聽晚,既然她不想回,他便不會逼迫她。

林鉞鴻瞧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驚訝道,“今日這菜式比往年要豐盛多了,爹,咱們府換廚子了?”

林明謙笑道,“泱泱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便要出嫁了,你孃親派了幾個嬤嬤讓她們來教泱泱規矩,今日的晚膳,便是她們做的。”

“難怪。”

涼州地處邊關,城外便是南蠻的大漠荒沙,糧食蔬菜皆沒有上京富饒,菜餚更同上京比不了。

上輩子並未提起過這幾個嬤嬤,林聽晚歪頭想了想,難道是因為當時她同意去上京了?

父女三人其樂融融正要用飯,只見一女子扭動著腰肢走了進來。

女子身著一件湛藍軟緞短襖,下面是絳紫拖地長裙,頭梳雙鬢,帶著花釵,一雙丹鳳三角眼,嬌笑著走進來,高聲道,“叔父——”

林鉞鴻不怎麼高興,問道,“你怎會在此?”

林棠寧笑眯眯的望著他,道,“我聽叔母說要差人來涼州,便自請跟著來了。”

林聽晚神色一緊,怎麼是林棠寧?

前世林聽晚拿林棠寧當親妹妹,所以當林棠寧說要入宮嫁給裴晏禮之時,並未讓林棠寧進宮,宮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林聽晚看的太多了。

可不曾想就是這樣,招來了林棠寧的記恨,最終林棠寧求到了方與樂的頭上,進宮以後,明裡暗裡的給林聽晚下絆子。

林明謙通敵叛國的證據便是林棠寧讓她父親送給了林家的死敵,方家的。

林明謙頷首,面色祥和,道,“既然來了,便一塊用膳。”

“謝謝叔父。”林棠寧臉上的笑容過分燦爛,坐到了林鉞鴻的身旁。

此時林聽晚心底卻有些亂,前世林棠寧並沒有來過涼州,可如今這般又是怎麼回事?

林棠寧的聲音甜膩,轉頭望著主位上的林明謙,道,“叔父,今日我來還給您帶了一個驚喜。”

林明謙好奇,啟聲問道,“是何驚喜?”

林棠寧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高聲道,“祖母!”

大門開啟,丫鬟攙扶著老太太一步步的走了進來,她微微勾著腰,滿頭銀髮,皺紋縱橫的臉上帶著歲月的印記,雙眼卻透出一股渾濁。

林明謙大驚,連忙站起身來行禮,“娘。”

隨著他的動作,林聽晚和林鉞鴻也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來行禮,道,“祖母。”

林老太太看向林明謙和林鉞鴻時是面容慈祥,瞧見林聽晚時卻黑著一張臉,她緩緩走到了林明謙的位置上,在主位坐定。

林明謙神色有些不自然,“娘怎麼來了?”

林老太太輕哼一聲,不滿道,“怎麼,你這涼州我這老太太來不得?”

這話一出,林明謙一下便慌了神,帶兵打仗他行,可這說話的彎彎繞繞他是一概不懂。

林聽晚唇角一勾,笑容卻不達眼底,道,“祖母,爹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涼州離上京路途遙遠,是憂心您的身體。”

林老太太眼神冷厲,猛的一拂桌子,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發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高聲道,“長輩說話,哪兒有你插嘴的道理?”

說罷,她指著那一地瓷器碎片,“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