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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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認為,無論宗教還是科學,其實都只是人類試圖瞭解並掌控宇宙自然的一種手段而已。
遠古人類見到閃電雷雨,見到地震海嘯,因為缺乏足夠認知的緣故,便只將其當做了神靈發怒,當做了巨龜翻身,當做了大魚興風作浪。
這也是一種瞭解、認識自然的手段。
當然,在科學昌明的今天,這種認知手段,便淪為了巫婆神漢招搖撞騙的手法。
但從底層的認知邏輯來說,宗教與科學之間,其實差別不大。
兩者之間的差別在於,科學講究一整套的思維方法。透過實踐、觀察、試驗等,來總結歸納出某種規律,並將這種規律推而廣之。
所以,陸銘認為,雖然此刻己方的決策,看似與巫婆神漢相似,但根本其實是不同的。
巫婆神漢會將某一種行為導致了運氣異常這件事情,歸類為惹怒了神靈神靈報復,採取科學思維的話,則會探究這兩者之間的聯絡,歸納它們之間的規律,在科學的框架之內,研究兩者的因果關係。
何薇悻悻道:“還是感覺和巫婆神漢沒什麼差別。”
陸銘笑道:“那你就將這次調查,當做是一次反證法好了。”
反證法是什麼,幾人當然清楚。
呂卿良也道:“對,咱們現在的調查雖然是在尋找某種可以影響到運氣的手段或者辦法,但如果最終找不到,那反過來,不就能證明運氣真的無法受到某些手段影響麼?”
何薇若有所思。
陸銘心中也清楚,確實如何薇所說,“存在某種因素可以影響運氣”這種說法,實在太過無稽了一些。同時,現有證據也無法百分之百便證明林深的運氣真的存在異常。
如果己方透過調查,真的未能找到什麼可以被證明的,導致了林深運氣變差的因素的話,那麼,便也只能結束這次調查,給出林深運氣不存在異常的結論然後結桉了。
未來事情會如何發展,一切都還是未知。
確定了調查的整體思路,後續便進入了具體的安排階段。
張定山道:“我和何薇去調查梳理林深的人生過往,去篩選可能存在異常的事件。陸銘,你的話,還是繼續和林深籌備那個海鮮檔口吧。”
陸銘緩緩點了點頭。
此刻,前期的確認階段已經結束。後續,已經不再需要顧忌陸銘的加入,會影響到林深的“運氣數值”了。
繼續讓陸銘出現在林深的生活之中,則可以透過長久的相處,加上陸銘有意的引導,從林深身上獲取到眾多線索,為後續調查提供助力。
何薇皺眉道:“或許用不到這麼麻煩。直接將林深暫時控制起來,細細詢問好了。”
這種手段毫無疑問更加乾脆,更加方便快捷。
張定山搖了搖頭:“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也好。”
對此,何薇無可無不可。
陸銘便摸出了手機,時隔一個月之後,再次撥通了林深的電話。
在這一個月時間之中,林深也曾好幾次給陸銘留言或者打電話,詢問陸銘爺爺的病情,並多次提出要過來幫忙的要求。但為了不給林深的生活造成影響,每一次陸銘都三言兩語之間拒絕,並沒有太多的溝通。
如是幾次之後,林深便再也沒有打過電話或者留言了。或許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與陸銘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兩人之間的“緣分”已經盡了。
這一次,接到陸銘的電話,林深顯得十分高興。
林深那邊電話裡滿是風聲,按時間推算,他應該正在送餐的路上。
“陸哥,怎麼了?爺爺的病怎麼樣了?”
陸銘笑了笑,讓自己的聲音也放鬆下來:“手術已經做完了,醫生說十分成功。原本醫生還說需要手術兩三次了,現在一次就搞定了。”
“太好了,陸哥,恭喜你啊。”
“阿深,是這樣的,爺爺的病現在差不多算是好了,後邊慢慢調養就成。我之前準備的那些錢也沒有用到。我想著,要不咱們繼續幹海鮮店?”
“好啊。”
林深十分高興。
“那行,明天我就到海椰市,咱們見面詳談。”
結束了與林深的通話,張定山道:“現階段,先蒐集林深的詳細資料。分頭行動吧。”
“是。”
第二天時候,陸銘便再一次與林深相見。此刻林深已經辭掉了外賣員的工作。簡單溝通之後,兩人便再一次踏上了海鮮大排檔的籌備工作。
在這過程之中,陸銘並未刻意的加速,也未刻意減速。一切順其自然,真真正正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正在籌備開店的創業者。
他十分認真的與林深探討開店的選址,品類,經營策略,門店佈置等細節,與林深一道在各處跑動。
當然,在這其中,陸銘也是做了一些工作的。在他的引導之下,兩人的話題除了開店事宜之外,經常會不知不覺的便扯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在這種情況之下,諸多細節不知不覺的便透露了出來。
陸銘將這些事情一一記錄,然後補充到了專門為林深建立的人生經歷資料庫之中。
如是,又籌備了差不多一週時間,門店終於租了下來。又過了幾天,服務生、廚師、配菜等員工也招募齊全。於是,“阿銘海鮮大排檔”在某一天清晨,終於熱熱鬧鬧的開業了。
開業之前,陸銘便已經講明,自己事情較多,可能無法長期呆在店裡。陸銘不在的時候,店裡的一切事情便全權交給林深來處置。
他既是店長,也是收銀,還是採購。陸銘則是甩手掌櫃。
晚上時候,也是林深住在店裡,陸銘則回到酒店去住,方便與張定山幾人聯絡。當然,在林深這裡,他聲稱是租了房子。
對於陸銘的信任,林深頗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這段時間,他的精神也亢奮了許多。雖然仍舊一如既往的倒黴,但情緒一直高漲。
新店開張,生意不算火爆,但也還行,每天都能看到盈利進賬。於是,“生活”便算是暫時進入了正軌。
這一天,白天在店裡呆了一會,忽然間接到了何薇的訊息。陸銘便與林深說了一聲之後,匆匆離開店鋪,回到了酒店之中。
登陸視訊會議室,三人俱都已經在其中等候了。
“目前,在林深的人生經歷之中,我們已經確認了幾件值得重點關注的事情。”
“現在差不多已經可以確認,林深的‘厄運’,是與生俱來的。如果他的運氣存在異常,那麼這種異常從他一出生便已經具備。也即,他的厄運的出現,與他自己是沒有什麼關聯的。
由此,我們將注意力放到了他的父母親人身上。在這其中,尤其重點關注他的直系親屬,也即他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這六人,在林深的生長曆程之中,無論從血緣關係,還是日常生活之中,都是和他關係最為親密的。
他們如今已經全部去世。他的外公,在他七歲那年因癌症去世。外婆在他八歲那年因心臟病去世。他的爺爺因為腦溢血去世,奶奶則在他父母去世前一年,同樣因為癌症去世。
他的爸爸媽媽,則在他十八歲那年,因為一起意外事故死亡。
這幾件值得重點關注的事情之中,第一,是他的爺爺。
他的爺爺林德恩,在林深的老家,曾經擔任過神漢之類的角色。林德恩46歲那年,進山打獵,但失足不小心摔下山崖,在那裡昏迷了六個多小時,才被路過的人發現救出。回到家後也昏迷了一天多時間才醒。
之後,林德恩甦醒,就自稱自己見到了某個神靈,從此以算命、測字、看風水之類的為生,一直到他去世。
如果林深的運氣真的存在某種異常,那麼,可能與他爺爺的經歷有關。”
運氣存在異常這種事情,反正都已經這麼玄幻了,己方要尋找導致了這種現象的原因,不妨也從玄幻的角度去找,算是以毒攻毒。
林深爺爺林德恩的經歷就足夠玄幻。
現階段,己方尚且處於大海撈針尋找線索的階段。有些線索,哪怕看起來十分荒謬,也值得去驗證核實一下。
“第二件事情,是林深的外婆。林深的外公外婆育有一子一女,一女是林深的母親,那一子是林深的舅舅。現如今,林深母親趙麗芳已經去世,他的舅舅趙保民還活著。
趙保民這個人,今年已經47歲。這個人遊手好閒,偷雞摸狗,沒有正當工作,喜歡喝酒打牌,且有家暴傾向。他的妻子受不住打,已經帶著孩子離家,目前下落不明。
村民傳言,趙家女兒意外身亡,兒子游手好閒,都是因為林深外婆墳地風水不好的緣故。我們調查了一下這個流言的來源,原因大概有二。
第一是,當地風俗,家中父母去世後,都是埋葬在自家耕地裡的。趙家有四塊耕地,其中三塊是大塊,各有一到三畝不等,另一塊是小塊,僅有0.2畝。趙保民為了保證那三塊大塊耕地的價值,堅決要將母親葬在那一小塊地裡。因為他性子比較混,也沒有人敢勸阻。
而,林深爺爺林德恩私下偷偷說過,這個墳地風水不好,恐怕會妨礙後代子孫。後來,趙麗芳意外去世,趙保民老婆跑了,這個說法就漸漸傳了出來。
第二是,有村民晚上路過趙家墳地,曾經聽到一名老太太的聲音。那老太太一邊哭一邊罵兒子不孝,將自己葬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讓自己受盡了苦楚。那村民打手電照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壽衣的人影。他嚇了一跳,再照看過去,卻又看不到了。
他就匆匆逃回了家,之後就病倒了。父母詢問,他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兩件事情結合,趙家老太太墳地風水不好這件事情,幾乎便實錘了。但這個趙保民是個混人,聽說了也不在乎,仍舊我行我素。
我們懷疑,林深的厄運,可能也和他外婆墳地的風水有關係。”
陸銘微微皺起了眉頭。
從民間傳說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倒真不是沒可能。畢竟,女兒意外去世,兒子游手好閒,外孫厄運纏身,這種事情,人們下意識的便會將問題的根源想到長輩墳地的風水上去。
但陸銘隨即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這有點不對。林深的父母,趙麗芳和林世全,兩人當初不是相當有錢麼?怎麼不管管小舅子家裡的事情?”
為人女兒與女婿,小舅子混日子,家中長輩就算去世卻仍舊不得安寧,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看,無論如何都該出面管一管這件事情。
“趙麗芳和趙保民早就斷絕關係了。不僅如此,趙麗芳和他父母都斷絕關係了,怎麼可能再去管這種事情。斷絕關係的原因,無非也就是那幾種原因罷了。
這個趙保民見姐姐姐夫有錢,就想要從姐姐一家那裡吸血,動輒要借錢,動輒幾萬,甚至還想讓姐姐姐夫出錢為自己買房買車,再出錢給自己做生意。
趙麗芳如何肯幹,便得罪了趙保民。林深的外公外婆也是湖塗,見女兒不肯幫扶弟弟,就出面強迫,趙麗芳仍舊不肯退步,就斷絕了關係。趙家老太太死的時候都沒回來。”
陸銘若有所思的點頭:“這樣說,林深和趙保民這個舅舅之間,也沒有聯絡了?”
“當然。兩人十幾年沒聯絡,早就是陌生人了。”
“第三件事,資料顯示,趙麗芳和林世全夫妻兩人,在一次出海遊玩時,遭遇惡劣天氣,翻了船,掉進海里淹死了。
明面上是因為意外而死,但我們初步調查之後,卻懷疑這並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次自殺。”
“自殺?林深十八歲的時候,林家似乎沒有什麼遭遇鬧到要自殺的地步。兩人事業不是還算順利的麼?”
何薇點了點面前的文件,凝重道:“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們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這是一次自殺,但,有許多跡象都隱約指向了這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