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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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了後續行動方案之後,行動二隊再次出動,在藍湖市郊區一處山腳下隨機選中了一棵樹木。
這棵樹大約六七米的高度,樹幹直徑約有20厘米的樣子。枝繁葉茂,十分健康。
十分健康這個結論,是由專門的植物學家團隊詳細測定之後確認的。這便意味著,如果沒有意外,它不可能在短期之內死去。
選中目標之後,在重重戒備之下,被關押在基地之中接受調查的王全再次被帶了出來。
在這段時間之中,在一瓶瓶的啤酒,和一隻只燒雞、烤鴨的攻勢之下,王全已經和研究他的研究員成了好朋友,對那名研究員的吩咐,王全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十分配合。
此刻,那名研究員便帶著王全來到了被隨機選中的這棵樹面前。
“這棵樹擋住了陽光,我在這裡種的東西都長不好。”那研究員隨便找了個藉口:“王全,你幫我幹掉它?”王全振奮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放心,我幫你幹掉它。”與這棵樹有了
“互動”之後,王全再次被帶回了基地。研究員給了他紙和筆,他便開始了勾勒,以及後續的詛咒。
與此同時,這棵樹旁邊,專門調集的植物學家團隊已經在這棵樹上安裝了各種各樣的監視裝置。
不僅如此,他們每隔十分鐘,還會在這棵樹上採集一些標本拿去研究,以確認這棵樹的狀態是否產生了變化。
當然,這一切觀察和研究措施都有一個前提,全都是在不會對這棵樹造成較大影響——至少不會造成這棵樹死亡的前提之下進行的。
張定山、何薇、陸銘三人在旁邊搭建的帳篷之中,同樣在看著這棵樹,等待著可能會發生在它身上的變化。
叮鈴鈴……手機響起。張定山接通了,微微點頭,結束通話了電話。
“王全已經完成了詛咒。”張定山說道:“依據過往的經驗,大機率在今天晚上之前,這棵樹上面就會產生變化。等著吧。”
“是。”野外實驗車上,植物學家們頻繁的檢測著來自那棵樹的標本,觀察著那些監控裝置所提供出的資料。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熘走。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到了傍晚。而天空也悄然匯聚起了陰雲,似乎快要下雨了。
“這很正常。”何薇說道:“天氣預報原本就預告今天晚上有雨。”陸銘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野外實驗車那裡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陸銘三人快步走過去,便看到幾名植物學家面對著檢驗裝置,看著上面的一些引數,滿臉震驚。
“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棵樹,這棵樹……它死了。”
“什麼?死了?”陸銘有些莫名其妙。他下意識的轉過頭,便看到幾十米外,那棵樹一切如常,與之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
它仍舊定定的紮根在大地之上,龐大的樹冠上滿是鮮嫩的綠葉。輕風吹拂之下,樹冠緩慢的搖晃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這……怎麼能說是死了?
“這怎麼可能?我們每十分鐘採集一次標本,十分鐘之前的標本還顯示一切正常,怎麼可能現在的標本就顯示它已經死了?什麼地方出錯了吧?小王!再採一份標本!”張定山上前一步,凝重道:“李教授,您判斷一棵樹死亡的標準是什麼?”被稱呼為小王的研究員快步去採集標本,李教授則解釋道:“我的習慣是,將一棵樹當做一個整體來看待。當它失去了某一種或幾種重要的功能之後,就判斷為它死了。”何薇喃喃道:“可是這棵樹明明什麼變化都沒有,它的葉子還是那麼多,那麼綠……”李教授道:“人死亡的評判標準是腦死亡。但你應該知道,人腦死亡之後,某些神經細胞仍舊能存活幾個小時之久。有些人死去之後,他的指甲、頭髮還是會繼續生長,這意味著相應部位也有細胞存活。從區域性來看,仍舊有細胞存活著,但從整體來看,這個人毫無疑問已經死了。我對於這棵樹的生死評判標準也是這樣。之前的標本顯示,它已經丟失了某一項極為重要的功能,其餘的地方就算還活著,也只是區域性而已。作為一棵樹這個整體,它已經死了。現在它看起來與之前沒有任何變化,這沒什麼奇怪的。人剛死的時候,與之前活著的時候也沒什麼差別對不對,身體也還是溫熱的。現在這棵樹,就是已經死亡之後,類似於人還有點溫度的階段。只是,奇怪啊……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李教授百思不得其解。
被稱呼為小王的研究員取來了新的標本,再次檢驗之後,李教授愈發疑惑。
“之前分析的沒錯,確確實實是死了。真是奇怪……”截止到此刻,尚且沒有任何意外出現。
那棵樹仍舊好好的站在那裡。但,它此刻已經是一具
“屍體”了麼?可是原因呢?張定山沉聲道:“這棵樹的死亡原因是什麼?”李教授詫異的看著張定山:“我說過了,丟失了某一項功能啊。就像人心臟不跳了,腦子不能指揮身體器官工作了那樣。”張定山停頓一下,換了一種問法:“丟失那一項功能的原因是什麼?為什麼丟失了這種功能?”李教授搖了搖頭:“不知道。所以才說很奇怪……能造成這種結果的可能原因有很多,比如輻射,比如某種化學品,比如……”李教授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忽然出現,吹的樹木俱都搖晃了起來。
天空愈發陰沉,一道閃電忽然從天空之中噼下,恰巧噼中了那棵被己方隨機挑選的樹木。
喀拉一聲,一根粗大的樹枝驟然崩斷,從樹上掉下了下來。李教授目瞪口呆。
片刻後,才喃喃道:“比如雷擊……”陸銘神色驟然變得嚴肅。雷擊?
雷擊也能造成那種維持一棵樹活著所必備的重要功能的丟失?之前,沒有任何變化之下,那棵樹莫名其妙的丟失了這種功能,從而被李教授判定為
“死去”,現在,原因來了麼?原因竟然是雷擊?且,雷擊這個原因,發生在這棵樹死亡之後?
難道,因果倒置的推測,竟然是真的?之前己方所實驗的那幾棵樹,是首先已經死了,後續才有了雷擊、化學品、砍伐等原因出現?
“李教授,您先忙,我們先走。”三人從實驗車這裡離開,回到了帳篷裡。
“真的是因果倒置?”陸銘喃喃道:“難以置信,太難以置信了。一次試驗恐怕不夠嚴謹。再試驗一次吧。這次找一個死物。”張定山默默道:“也好。”這一次,行動二隊在藍湖市郊區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廠房。
王全再次被帶過來,在那名研究員的吩咐之下,詛咒了這處廠房。之後,行動二隊指揮著調查人員們,在這座廢棄廠房上安裝了各種探測裝置,實時監控著這裡的溫度、風向、風速等資料。
此刻天已經黑了。天空之中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溫度也降了下來,雨點伴隨著強風砸在人身體上,冰涼徹骨。
嘩啦啦,嗚嗚嗚的各種聲音之中,在調查人員們的注視之下,那座廠房忽然間倒塌了,鋼鐵與殘骸碰撞一起,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陸銘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儀表。那上面顯示,此刻並沒有足以導致那座廠房倒塌的強風,又或者其餘的什麼原因出現。
但它就是倒了,無緣無故的倒了,變成了一片殘骸。下一刻,陸銘看到儀表盤上那些數字驟然提升。
一股強風出現了。且完全達到了吹倒一座廠房的程度。但……在它出現之前,這座廠房就已經倒塌了。
“是,是這座廠房倒塌的‘命運’提前顯現了麼?導致它倒塌的原因是那陣狂風,當廠房倒塌的結果被提前之後,原因反而出現在了後面……”更多的實驗已經不用再去做了。
這一次植物、一次死物的實驗,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會議室。何薇向呂卿良通報了今天所進行的兩次試驗的結果。
呂卿良慢慢道:“如果真的是因果倒置,王全的詛咒並不是導致一個人死亡,而是將這個人死亡這個‘結果’提前到‘原因’之前呈現的話,那……恐怕我們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結果已經註定,命運已經被註定。這是不可更改的宿命。”結果已經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此刻發生在那些死者親密者們身上的,只是遲來的
“原因”而已。一切都是被註定的,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既然如此,己方縱然能調動再多的資源,做再多的事情,又有什麼用處?
面對這已經被註定,已經發生過的命運,己方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絲毫意義。
陸銘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威壓,就好像一個人站在高有百米的海嘯面前,好像一個人站在正在崩塌的巍巍群山面前一樣。
無論怎麼做,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處,沒有意義。註定要發生的,必將發生。
何薇喃喃道:“這樣說的話,那些還未遭受厄運的死者的親密者們,他們……是不可拯救的?他們必然要遭遇厄運,境遇悲慘,甚至於悽慘死去?他們,他們……”何薇喃喃著,聲音逐漸低沉以至於消失。
她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如果是實打實的敵人,何薇絕不會懼怕。在有些桉件之中,面對變異的外星怪物,何薇都從不畏懼。
但此刻,她卻無法生出一點對抗的心思。怎麼對抗?以一個人的身份,怎麼可能對抗已經被註定的
“命運”?陸銘同樣在沉默著。在沉默的同時,他的大腦還在急速的運轉著。
片刻間,他找到了一個漏洞。
“不,不是命運。如果王全的詛咒並不能殺死一個人,而只是讓這個人未來的悲慘命運提前到此刻呈現的話……怎麼可能他所詛咒的每一個人,都恰好是未來命運悲慘的?就像今天,我們隨機選中了一棵樹,隨機選中了一個廢棄廠房,然後讓王全來詛咒,難道便這麼巧,我們恰好就選中了一個未來‘註定’要死掉的樹,或者廠房?”未來命運悲慘的人一定會有。
但怎麼可能王全選中為詛咒目標的那些人,恰好每一個人都是?這不合理。
呂卿良看向了陸銘,幽幽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遇到王全從而遭遇詛咒,也是命運的一部分?也已經被……註定?”陸銘怔了怔。
這種說法,他之前倒是真沒考慮到。按照這種說法的話,並不是王全所詛咒的每一個人都恰好是未來命運悲慘的,而是,正是因為這些人未來命運是悲慘的,所以,他們才會恰好遇到王全,恰好成為被詛咒的受害者。
如此便合理了。陸銘默然良久,卻仍舊搖了搖頭。
“宇宙底層是隨機的,每一個人,每一頭豬,每一棵樹,未來都存在無限的可能。區別只在於可能性的大小而已。根本不存在被註定的未來和命運。”哪怕是一頭在專業養豬場之中養殖的豬——它在被養大之後遭受屠宰的未來很顯然是極大機率的,但同樣存在極微小的其餘命運的機率。
譬如被選中成為種豬,從而獲得更長的壽命,譬如養殖途中生病死掉,譬如養豬場倒閉,豬苗出售,遇到了一個愛豬之人,成為寵物豬……未來沒有發生之前,誰能確定它的命運?
“可是,結果分明都已經真實出現了——這總是實打實的吧?如果不是宿命,如果不是未來已經被註定,結果怎麼可能被註定?”陸銘沉思良久,才道:“這宇宙之中有太多的未知,也有可能
“宇宙底層是隨機的”這一點,也只是我們對於宇宙的不成熟的、粗淺的認知而已,說不定宿命真的是可以被註定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些被詛咒從而自殺的死者,他們的親密者,就真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