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面容

賈珃登時提防起來，暗暗喚出魘蠱王護著自己，這才緩步往裡行著。

房門重新關閉，屋裡重新歸於黑暗。

賈珃目力比普通人好些，倒能看清楚裡面情形。但她佯裝與尋常人無二，作出小心邁步的模樣兒往裡走。

這個墨梅顯然在裡面時間久了很清楚每一樣東西的位置，當先往裡行著給她引路。這便走過明間和次間，一個個屋子穿過走到最盡頭那兒，這才停了步子。

床上的人仰躺著，氣息微弱地開了口：“珃姑娘來多久了？是我身子不便沒有前去迎接，還望珃姑娘莫要介意才是。”

賈珃聽後全身驟然緊繃。

不對勁。

崔氏在外的時候和她客客氣氣的，私底下和她說話卻十分熟稔親近。與洪文昌一樣，崔氏也把她當作自家孩子一般。

而且這聲音嘶啞難聽，與崔氏平時溫柔婉轉的聲音並不太像。怎麼聽都有股子刻意的味道。

賈珃上前兩步，看清楚床上的人確實像是崔氏的相貌和五官，便笑著道：“大奶奶何需與我客氣？以往你們總照顧我，我合該來看看你。”暗中卻忙催動魘蠱王去床上探查。

魘蠱王是蠱中之王，蠱師和蠱蟲壓根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和靠近，因此不管床上是個什麼東西，把它遣去都無需擔心。

床上的人溫和地笑笑，咳了幾聲又道：“聽聞珃姑娘福氣頗大，你來了後不止翠香好了，就連世子都不出家門了，甚好，甚好啊。”

顯然想套賈珃的話。

可見之前藥膏的事情、以及洪文昌去而復返，並沒有出去胡作非為的事兒，都傳到了這邊。而且後面那件事，定然也和賈珃“有福氣”也聯絡起來了。

這時魘蠱王折返回來，對著賈珃一通繞。

賈珃明白過後陡然心驚。

床上分明是個男人，竟是在臉上蒙了一層可以變形的蠱蟲，偽裝成了崔氏的樣子！

崔氏便是平常在府裡的時候，也不至於和她這樣疏離淡漠。此人裝作崔氏，怎不連這個也打聽好了偽裝起來？

又或者是，他故意作出疏離的樣子，生怕她湊過去細看，發現他是假扮的？

畢竟以一級蠱蟲的水平來說，偽裝的細緻程度不至於太高，且時間無法持續太久。

賈珃想通之後愈發心定，見旁邊特意沒有放置凳子，就連原本擱著的一個錦杌也被墨梅剛剛拿走了，想來是怕她在這兒久待，沒打算讓她坐著。

她便站定了，趁機反套他的話，故意道：“聽聞世子爺剛才離開府邸前，曾過來和大奶奶道別？”

床上的人明顯動了動身子，顯然她的話起了作用，讓此人十分在意。

賈珃知道自己猜對了。

洪文昌果然從偏門走出侯府前曾經來過這兒，且正因為來過這裡，所以一離開後他才會往府邸外面去、打算去那腌臢之處！

難道說那紅蠍蠱正在這個屋子裡？

賈珃正打算讓魘蠱王去查探紅蠍蠱的所在。

突然間，一直趴在窗戶邊往外看的墨梅臉色大變，騰地下站直了身子，轉身穿過一間間屋子開啟明間的門就往外跑。

賈珃頓覺詫異，再一探藥蠱王的所在，復又瞭然——藥蠱王跟著之前的墨梅正往這兒來！

她當即覺得這是個大好時機，想著讓鄭鐵柱家的和青紅立刻過去院門那邊，指不定就能發現兩個墨梅湊在一處。

若真如此的話，抓住那倆人，再順勢把床上的人揭穿……

不對。

電光石火間，賈珃想到了真正的崔氏。

若真在這個場合下拿捏住這兩三個人的話，倒是抓住他們了。可崔氏呢？崔氏又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

賈珃當即收住了剛冒出來的這個打算，決定按兵不動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只疑惑著朝外望去：“墨梅怎麼跑那麼快，她做什麼去了。”

帶著這樣好奇的語氣和神色，她順勢走到了屋子外面，遠離了屋中那個躺著的蠱師。

只因她明白，再過一會兒，那蠱師臉上的一級蠱蟲就要撐不住了。在此之前，為了不讓自己暴露，那蠱師會對她這個小姑娘下手。

倒不如找這個機會順勢遠離，先尋到了真正崔氏的下落再說。

賈珃走到院中。

藥蠱王在這兒見到她，十分高興，撲楞著小翅膀一直繞著她轉圈圈。

賈珃此刻不方便逗它玩，朝鄭鐵柱家的和青紅使了個眼色，三人朝著院門方向走去。

此刻只有一個墨梅在這兒了。她臉上帶著劫後餘驚的暢快和坦然，額頭上冒著細密汗珠，笑著朝賈珃福身行禮：“見過姑娘。

這是第一個墨梅，也是平日裡賈珃所熟悉的那個墨梅。但不知剛才屋裡頭那個去了哪兒。

賈珃便道：“剛剛大奶奶說要你幫忙端茶來著，你忘了麼？怎地還不快去。”

墨梅眼神閃爍了下，笑道：“姑娘不提我都忘了，這就去，這就去。”說罷朝賈珃福了福身，向著茶水間而行。

賈珃露出瞭然的微笑。

剛剛她這般說，既是想確定自己的猜測，眼前的墨梅的確不是剛才屋裡那個。且也是為了把她們鎮定的情緒給攪亂。

等會兒兩個墨梅湊到一起後，再和床上蠱師一對話，自然知道賈珃這是在誆他們，繼而猜測道賈珃或許發現了什麼，便會或是大怒或是驚恐萬分。

無論是哪一種情緒，都會激得他們想要找賈珃的麻煩。

賈珃不怕他們尋過來，還生怕他們不尋來。只要他們慌亂了，就會露出破綻，出現破綻，便很容易擊潰。

為今之計還是得把真正的崔氏找出來。不然他們拿捏著崔氏在手，會對崔氏不利。

賈珃忽而想到了藥蠱王跟蹤墨梅繞圈去的地方。

既然剛才紅蠍蠱在床上蠱師那兒，那麼剛才墨梅繞圈子去旁處肯定不是去為紅蠍蠱找食物了。那她剛才究竟去了哪兒？又是為了什麼？

賈珃心中隱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她循著藥蠱王方才留下跟蹤時候的那些痕跡，邊走邊和鄭鐵柱家的、青紅說道：“我想在院子裡逛逛。你們陪我走一遭。”

她才不會傻到暗戳戳自己去做這事兒。

有兩個人跟著，既能做幫手還能當證人，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