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陽的暖光透窗而入照在他迷茫睜開的雙眸上,使得周圍的人齊齊鬆了口氣。

“父王,您可嚇死孩兒了。”靳剴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時也眼圈兒泛紅:“您睡了好些個時辰,他們都好起來了您卻沒醒!”

“他們?”靳戈有些茫然地重複著。

“就是府裡生病的人,包括三公子。”周嬤嬤在旁道:“您和珃姑娘追到玉嫣後,玉嫣不知怎的中了哪門子的邪,臉色發黑地死去了。您和珃姑娘暈倒,她早兩個時辰醒來,您道這會子才睜眼。可不讓大公子嚇壞了麼。”

靳戈這才一點點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他和珃丫頭去那林子裡,遇到玉嫣……其他的就不記得了。

“珃丫頭!”靳戈忽而想起來那女孩兒,撐起身子探頭打量四周:“她醒了?人呢。”

門外傳來一道聲音:“珃姐姐去外院看剛好起來的病人了。她剛才還去了我那兒,看我能起身了,就忙著去看其他人。”

聽聞這個聲音,饒是靳戈金戈鐵馬征戰大半輩子,也不由得鼻子發酸眼睛溼潤。

“列哥兒?”他顧不上由人服侍著穿好鞋子,趿著鞋子疾奔過去:“你好了?好孩子,你真的好了?”

門口這個由靳則扶著的男孩兒,不是三兒子靳列又是哪個?

靳列笑道:“那是自然,因為珃姐姐的幫忙,我好得可快了。不過珃姐姐現在可是忙得晚飯都沒吃,她一個個看過我們的湯藥,還不放心,還要一個個看著我們能起身才算完。怎麼說她都不聽。”

靳剴抹著眼淚從屋裡出來,也道:“珃姑娘自打醒來就沒閒著。雖說那玉嫣死了後大家都開始慢慢好轉,她也不放心,到處照看著。啊對了,父王,聽說那個牙婆,什麼張婆子的,是個壞人。珃姑娘提過幾句,孩兒已經派人去抓那張婆子了。若是抓不到的話,還得勞煩父王派人去。”

靳戈定了定神,撫摸著小兒子的腦袋,沉沉喟嘆一聲:“怪道旁人都說賈家的五姑娘是個頂好的,原先不信,現在看她處處周到,才深知旁人絕非信口胡說。”

環顧四周,望著府裡眾人臉上浮現出許久不見的歡愉輕鬆之色,他朗聲道:“那張婆子,必須抓起來,送至官府。決不能讓那樣惡毒的人再坑害京中人家了。”

語畢當即派出府中衛隊,讓人分成四隊去城中各處搜尋那為非作歹之人。

第二天,賈珃回府的時候,王府派了車馬送她。且隨行了一輛車子,裡頭塞得滿滿當當全是各種好物,有北邊兒送來的野味和毛皮,也有南邊兒孝敬的各色茶葉絲綢。

賈珃婉拒不要。

西寧郡王府的各位主子卻不肯,死活讓她帶著,還說她若不收就是看不起郡王府,往後互相間不用往來了。賈珃沒轍,只能帶著後面那極其扎眼的一車東西回了黑油門。

那些東西她自然也分了些出去,不過王爺一家送她的禮物,她並不方便分出去太多,不然那父子幾個肯定會不高興,只略送了些。這個冬天她算是收穫滿滿。

至於那張婆子,雖然一時半刻沒有捉到,但後來賈珃出去和家裡人採買東西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張婆子,而後那人暈倒吐血,直接押送到了京兆府衙門。

又一個冬底,賈府收到林如海信件,說病重思念女兒,想讓女兒歸家去。

賈母憂心忡忡,打點著林黛玉歸家的種種事宜,又恐她路上無人照顧,思量著讓人陪同前往。

賈珃自告奮勇,卻被賈母和邢夫人雙雙駁回:“你一個女兒家摻和什麼?出門在外,得又爺們跟著。若只女孩子在,遇到個劫匪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珃心說自己可比那些男人們強多了。但看林黛玉也擔心她,不讓她跟去,她便絕了這個心思。

賈寶玉第二個主動想要這活兒,被王夫人瞪了一眼後唉聲嘆氣著垂了眼。

最後這件事落在了賈璉的頭上。

卻不是賈璉自己主動要辦,而是王熙鳳覺得這事兒也就賈璉年紀大辦得妥當些,遂幫他把事情攬下來。

賈母慈愛地望著王熙鳳,頷首道:“鳳丫頭一向知道憐惜姐妹們。璉哥兒是個不錯的,黛玉一路上有他照顧,我也放心。”

王熙鳳說道:“老祖宗只管把需要注意的事兒一樁樁地都告訴他,提點著他些。他是個沒甚眼力的,若是路上才發現不妥,可不就遲了?還得老祖宗幫他想妥帖了,吩咐他去辦,他才能辦得好。”

賈母喜王熙鳳這性子,和她唸叨了一會子,把需要注意的事兒都列了出來,這才算完。

賈珃捨不得林黛玉,一心想要同去。無奈這次是因為林如海病重,林黛玉回去是探望父親,每每想到多年不見的父親都忍不住落淚。

賈珃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叨擾林家人,看林黛玉哭紅了眼睛,也只能多勸幾句,沒有跟去。

如今天氣寒涼,府裡便多做了些炙烤肉食。味道倒是鮮美,但賈珃思念著遠走回去揚州的林黛玉,食之無味,到口的美食便顯得沒那麼好吃了。

有些人倒是吃得興致盎然。

王夫人比平日裡多添了半碗飯,還問王熙鳳:“聽聞珍哥兒媳婦最近身子骨不好?既然今日的東西不少,不如讓人送些去寧國府,也好讓他們嚐個鮮。”

王熙鳳記掛著秦可卿的病情,聽聞後有些難過地搖搖頭:“太太怕是不必送去了。她如今身子骨愈發不好,肉食恐不能克化。只清粥略還能用一些。”

賈母本聽了林如海的事情後,心裡頭就彷彿壓了巨石一般。身為老人,看到晚輩病重,不由想到自己年事已高身體遠不如年輕時候。

如今看到秦可卿那麼年輕的後輩竟還到了這般狀況,她更是心憂,問道:“怎到了如此境地?大夫可曾看過了?她才多大年紀,總不至於熬不過這個冬去。你且讓她寬心,好吃好喝的養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