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的模樣兒比昨日沒見好多少,反而較之那種蠟黃裡頭更添了點清冷之色。

賈珃見了後暗驚,問平兒:“這是怎的了?二嫂嫂怎看上去不如昨日精神?”

“哪兒有的事。”王熙鳳嗔了她一眼:“我明明比昨天你來的時候精神還好了些。你瞧我現在能和你好好說話兒,豈不就是好徵兆?”

賈珃就在床邊挨著她坐了,讓蟲兒們繼續去探尋,問道:“嫂嫂是每日都這個時候清醒些,旁的時候睏倦?”

王熙鳳打了個哈欠:“差不多如此吧。有時候會早一點,有時候會晚一點,說不準的。”見賈珃神色認真,她忍不住笑了:“珃姐兒怎的這般的神色?你這樣認真思考的樣子,搞得像是會醫術似的。”

賈珃道:“醫術什麼的倒不至於。不過嫂嫂知道,我會幫人祈福。之前也幫人祈福好起來過,便想著這次若能幫到嫂嫂自然再好不過。”

王熙鳳自然是不太相信這些的。

可平兒日日瞧著王熙鳳這般的精神萎靡不振,早已心慌。如今聽聞賈珃可以幫忙,趕緊說道:“若五姑娘若可試試,當然是極好的。只不知這祈福需要什麼儀式?”

王熙鳳訝然。

以前平兒從來不太關注這些個,怎的今日這般熱絡?再說大夫們也道她這個病症好好休養就可以好起來,怎的還需要勞煩珃姐兒了。

王熙鳳不悅地掃了平兒一眼:“五丫頭到底是主子。你這般勞煩五丫頭,看我不打你。”說著抬手想做個佯怒拍打平兒的動作,誰料身體乏力,那手剛剛抬到一半就頹然落下。

王熙鳳卻覺得自己好似真打到了平兒似的,笑得暢快。只是那笑聲聽在身邊人的耳裡,卻虛弱無力得很,中氣不足還帶著喘息。

賈珃轉眸望向平兒。

平兒朝她輕輕搖頭,示意萬不可在二奶奶跟前明說。等到王熙鳳乏了,方才和賈珃走到門口嘀咕:“二奶奶知道自己病了,卻沒想到病得那麼重。她自個兒覺得還挺好的。我生怕她若知道了後憂心之下病得更重,沒敢細提。”

寒風冷冽。雖入了春,時不時吹過的風依然透著冷,彷彿冬天又回來了似的。

賈珃出來的時候自然把夾襖重新穿好了,緊了緊衣裳,垂眸沉思片刻,問了和昨兒差不多的問題:“二嫂嫂平日裡有沒有慣常用的東西?每日都接觸的,且沒放在屋裡的。”

她的蟲兒們在屋子裡好一陣折騰,依然沒發現什麼蹤跡。她便想著會不會有東西是放在了別處,沒有搜到。

那蠱師人不在這兒,定然是不知湊了什麼時機,在這兒留下了只蠱蟲,藉此來搗亂。

而看王熙鳳的病症,不像是太高階的蠱蟲作亂的模樣兒,很可能是某個低階蠱蟲。若如此的話,應當能日日接觸到才對。不然這般的精神狀態,沒道理會持續下去。

平兒冥思苦想著:“我一時間也說不上來。不如我把二奶奶平日裡要用的東西都呈上來,姑娘一個個的看著?”說罷她又有些遲疑著開了口:“不知姑娘要這些東西作甚?怕不是奶奶的東西有甚問題,所以需要檢視?”

賈珃知道平兒素來聰慧。而且這種“解釋”的事情,往常在別人家也總遇到,於是她答得十分順溜:“哪裡就有什麼問題了?我是要看看借了什麼東西給璉二嫂嫂祈福更為合適。你也知道,有些東西我摸著沒甚感覺,好似用來不太管用。而有的東西我總覺得帶了福緣,自然用它祈福更為妥當。”

不怪賈珃不提“東西有問題”這一茬,實在是蠱師之事即便是告訴了平常人,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不說。借了祈福的名義把問題找出來便可。若能借此尋到一些那蠱師的蹤跡線索,自然再好不過。

平兒聽了她的那番話,倒是信以為真了。畢竟珃姑娘在京中各處幫忙的一些細節,會由些好事者透露出來。當然了,各家的主子們不會說,京兆府的官員們也不會提。只那些管事或者家丁,又或者丫鬟婆子之類的會有嘴碎的人。

他們這些好事者也只知道些皮毛而已。但是珃姑娘時常要找東西“用來祈福”的事兒,他們倒是知道,自然往外傳的時候吹噓了出去。

平兒就開始到各處檢視著,又一個個把東西指給賈珃看。可是賈珃一路過去,絲毫都沒有探出什麼來。便想著是不是有所遺漏。

恰在這個時候,她們出了廂房,就見院子裡有兩個丫鬟走得太快又都低著頭,差點撞到了一起去。

那年紀大一點的丫鬟趕緊把抱著的幾個碗給摟好,叱道:“作甚這樣冒冒失失的?差點兒把碗都給摔了。得虧這碗不是奶奶平日裡必用的那幾個裡頭的。要知道那幾個都只獨一份的,再沒一模一樣的。若真摔了,可就沒有替換的。到時候奶奶指定饒不了你!”

小丫鬟哭哭啼啼:“可、可這就平常的……”

“就是平常的,才只訓你幾句。若是那幾個裡頭的任何一個,我直接剁了你這小賤蹄子的手!”

那丫鬟罵罵咧咧呵斥完後,扭身就要離去。誰知身後有人喚她:“你剛才說那幾個碗?究竟怎麼回事?與我細說說。”

那丫鬟回頭見是五姑娘,嚇得魂飛魄散:“我不知道姑娘在這兒,說話衝了些,擾了姑娘。”

平兒見她嚇得這般樣子便道:“你那麼忙還有空嘮叨?趕緊去做事!”說著朝她使了個顏色,示意先離開再說。

那丫鬟感激地朝平兒點點頭,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奔而去。

平兒這才笑著與賈珃道:“奶奶確實有幾個碗是平日裡天天要用的。有專門吃藥的,專門吃飯的,專門喝湯的。平日裡在別處吃飯自然不講究這些個,在自個兒屋裡吃飯時候才使。”

賈珃問她:“那嫂嫂自打病後就是天天用的它們?”

“正是。”平兒說,“剛才之所以沒看到它們,是都在廚裡擱著。那兒油煙大,自然沒讓姑娘過去。”

賈珃吁了口氣,覺得總算是有點眉目了:“那我先看看它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