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媽媽在旁本還心急如焚,生怕姑娘錯了禮數再被人瞧不起。但看璉二奶奶自始至終一派和氣地笑著,她終是放心下來,小心地貼著牆邊低頭站好。

賈珃暗中把藥蠱王遣了出去查探此處的情況,察覺到它已經妥帖出了門正暗自點頭著,就聽王熙鳳道:“我聽聞大太太尋到你的時候,你在一戶農家吃飯也吃不飽,睡覺也沒個安穩的地兒,這是怎麼回事?妹妹在先前的家裡可曾受過委屈?平日吃的是什麼、住的在哪裡?有和誰往來過嗎?你也別怪我多嘴。我待人一向熱情,何況我們可是嫡親的姑嫂,更該親親熱熱的才對。”

若聽不出是在打探她的來歷,賈珃可真就枉費當年能夠修煉成仙的一身本事了。

她露出感激模樣,言辭懇切:“二嫂嫂自然是最熱心不過的。奈何我腦子慢,總也記不住事情。莫說之前各種了,就是昨兒吃過什麼喝過什麼,我也忘差不多了。實在愧對嫂嫂的關懷之意。”

王熙鳳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細瞧半晌,開始與她閒扯。一會兒說到以前家中地裡種過什麼?一會兒又問平日裡吃什麼多。還問有無丫鬟伺候。

若賈珃說不記得了,她便再換些話題來問,眼睛一直瞟著賈珃的臉,像是打算從中盯出些真相似的。

郭媽媽心疼孩子小,即便知道不該,還是壯著膽子說:“奶奶莫怪我多事。實在姑娘到了府裡後,沒睡過安穩覺,忘記了也是有的。奶奶不若改天再問?想來姑娘這些年過得不舒坦,自然記不住那些腌臢日子。如今到了府裡,有太太和奶奶的關愛,姑娘能吃飽喝足,睡得妥妥的,記性也就能好起來,指不定哪日想起了,再來回奶奶。”

王熙鳳看她諂媚的笑容頓覺厭煩,壓根不搭理她,自顧自喚平兒:“你去看看老太太那邊擺膳了沒,若擺了,就說姑娘在我這兒用過午膳再去。”

賈珃一聽這話,就知王熙鳳想留她多一會兒,想必為的多探聽些她的出身訊息。

她自然不會任由王熙鳳拿捏,便打算尋個由頭出屋去,也順便看看藥蠱王尋出些什麼來。正這般思量著,她剛剛打算起身,誰知外頭來了個小丫鬟來稟。

“二奶奶。”小丫鬟屈膝說道:“林姑娘遣了身邊的雪雁來,說之前和五姑娘商量好了一起採梅花兒的,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五姑娘,便來問問。”

賈珃沒料到林黛玉那麼義氣,居然看她久沒回去就讓貼身丫鬟來叫了。頓時心裡暖暖的,也不枉她花費心思想要幫助那鸚哥擺脫嫌疑。

王熙鳳也沒料到。

她斜睨著平兒,半真半假地說:“你也不機靈著點提前攔住人。瞧我,想留妹妹一道吃個飯都困難了。”到底是不好再留人,只能揮揮手讓賈珃走了,還不忘叮囑聲:“沒事時多來我這兒頑。”

賈珃自然是嘴上答應得極好。

走出屋後,郭媽媽在賈珃身後連聲說著:“難怪府裡上上下下都說二奶奶是心善的人兒,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媽媽的眼睛可真好使。”夏葉在旁陰陽怪氣著:“這都能被你瞧出來,我都沒看出。”

春枝用手肘撞著她。

夏葉下意識偷偷瞥向姑娘,腦海中浮現之前姑娘眸中閃過的厲色,心中縮緊到底沒再說什麼。

實際上賈珃此刻完全沒有留意她們的小動作和言語。她一直盯著旁邊剛剛回來的藥蠱王,“聽”它回稟。片刻後瞭然地挑挑眉,本在小丫鬟的引路下朝院子外頭走的腳步也突然一轉,朝著旁邊廂房行了過去。

郭媽媽被嚇到,小跑著去攔:“姑娘,這兒是璉二奶奶的院子,您若想隨意走走,不如回去再轉?”聲音有些大,是說給引路的院中小丫鬟聽。

那小丫鬟聞言果然停住了步子看過來,卻沒看她們,而是望向了剛剛出屋的平兒。

平兒笑道:“不妨事。若姑娘想瞧什麼,我陪著也一樣。二奶奶很是隨和,不會介意這些。只不知林姑娘會不會等急了?”

在旁的雪雁只顧著低頭走,本沒有留意到這邊,聽聞提到自家姑娘方才望過來,反應片刻道:“不急,不急。找到人就好,我們姑娘是這麼說的。”

平兒暗歎這雪雁果然年紀太小了,說話都不合適。朝著門簾看一眼,覺得二奶奶應當沒聽到這些才暗鬆口氣。轉眼去瞧,就見賈珃跑到了廂房門外的一排種在花盆裡的花枝子旁,便快步走了過去問:“五姑娘在看什麼?有甚喜歡的,和我說聲兒,我讓人給您拿去。”

眼前是一排花盆。盆裡的花枝千姿百態,因不到時節都還只有枝丫沒有花葉,瞧上去光禿禿的沒什麼意趣。

即便這樣,賈珃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問話時候語氣十分隨意:“這些東西誰打理的?又是誰幫忙搬得這樣整齊?昨兒晚上我在母親窗戶外也看到了這樣幾盆,覺得很好,不知經了誰的手。”

平兒道:“大都是小廝給搬的。”

“不知這幾盆是哪個小廝幫的手?”賈珃指著眼前花盆。

這些話平兒是答不出的。

她掃了眼四周,院子裡有二十多個這樣的盆子,誰知哪個是哪個。再說了,她是近身伺候二奶奶的,閒雜事情不需她去多管。若在開花時節,因著二奶奶屋裡需要新鮮花兒,她尚還去問一兩句。現下花枝難看,二奶奶不耐煩讓這種醜東西進屋,侍弄花草這樣粗使的活兒更輪不到她來親自過問。

誰知那引路的小丫鬟倒是知道:“回五姑娘,這幾盆是璉二爺與昭兒一起搬的。我和其他人原想著幫一幫手,誰知二爺說這是二奶奶支使他的,若不親自辦了二奶奶定要鬧的。我們只能在旁看著二爺和昭兒搬了。”

又是昭兒。

賈珃記得當時林黛玉哭時,說的便是昭兒怪鸚哥弄壞了老祖宗的屏風,這才替鸚哥難過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