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居然如此不顧念兄弟情義!”馮康狠命瞪開因酒色而渾濁的雙眼:“哥哥,我當年為了救你……”

“別再提那什麼救不救的了。”馮唐虎步邁來指著馮康怒叱:“我妻因你妻差點丟了命!她遭受了那麼久的罪,還不夠抵給你的?再說當年,就算你不救我,旁邊也有別人在,你不伸手,鄰里自然伸手。我並不會死!”

馮紫蕕呵呵冷笑:“你們是打算撇下我們不管了?”他桀桀怪笑著讓屋裡的人都看向他,待到所有人目光望過來了,他又斜著眼去睇馮唐:“看看,這就是你們的大將軍!為了撇開我們,真是什麼臭水都敢潑過來!”

馮唐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拔劍。就在這時,他眼前一晃,忽然一道身影衝到了他的跟前。

馮紫英三兩步大跨過去,抬手一拳直直砸在了馮紫蕕的鼻樑上,把馮紫蕕揍得暈頭腦脹天旋地轉。還沒等馮紫蕕反應過來,他第二拳已經招呼上去。

衙役們半真半假地去攔著,待到馮紫蕕捱了結結實實五六下子,他們才把馮紫英拉開。

“就你們,還敢和我們提恩情?”馮紫英被氣笑了,在衙役們的阻攔下掙扎著還想揮拳:“我們養了你們那麼多年,你們還不知足?不分?行!那我倒要瞧瞧,把你這些年欠的賬惹的事,還有落下的種種官司,都報在府尹大人跟前,且看是你吃不了兜著走,還是我們!”

一提到那些事兒,馮紫蕕半清醒過來:“你,你讓人查我?”

提到這個,馮紫英眸中赤色消去,目光漸漸恢復清明。

衙役們放開了桎梏。

“當然。”馮紫英負手而立,郎朗少年宛若明日朝陽:“你偷偷挪用將軍府的銀子,我總得看看你做了些什麼。不只我,我爹,我娘,全都知道你們幾個這些年做下的事情。旁人不提單隻說你,喝花酒賭博樣樣精通,甚至還在青樓打死過人。送到官衙,哪一樁不夠你受的?往年時候我爹孃睜隻眼閉隻眼護著你,今日,卻不能夠了!”

馮紫蕕瞠目結舌。

看到這情形,馮康和姚氏哪裡還不明白?頓時氣極,兩口子掙脫扣住他們的衙役,二人巴掌一起往他身上招呼:“你個臭小子!可是坑死我們了!”若非他有把柄在大房手裡,他們何至於在這個時候需要讓步?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把柄也確實捏在人家手中。

最終,在馮家各位族老的見證下,馮康和姚氏不甘不願地簽字畫押,徹底和將軍府割裂成了兩戶人。

若只分家,他們還是兄弟,不過是不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

可如今分了戶,他們就相當於是兩戶人家,甚至連半點兄弟情義都無!

待到文書籤定後,馮家最為年長的那位老者捋須說道:“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得不將你們在家族中除名了。”

“什麼?”馮紫蕕猶如困獸,掙扎著想要做最後的爭鬥,“你們憑什麼!”

“馮將軍乃是長子嫡孫,你們和他們分了戶,便不是他那一戶的人了。既不是他那一戶,又怎能算是我們的族人?”老者含笑道:“莫要再作無謂的爭辯了。官爺在此,你們莫要造次。”

馮康哭天搶地地嚎著。

他什麼本事都沒有,不過是這些年依附於將軍府,過上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原本以為這種逍遙的日子能夠堅持到老死,哪知道現在才正值壯年就沒了?

在二房人的哭喊聲中,他們幾個人被押了下去。

大門敞開,馮康的幾個妾室帶著其他孩子們在歪頭探頭探腦,不住打探著:老爺太太怎樣了?大少爺如何了?待到聽清楚後,妾室們頭暈目眩——這日子,往後該如何是好!

不過他們這些人的事兒,大房卻是半點也不想再管。

在馮家族老們的見證之下,二房的東西統統被挪出將軍府。往年讓馮康打理的田莊鋪子,統統收回。他們從將軍府扒拉去的銀子,一併取回。只留了些當年馮唐馮康父母給二兒子的產業。

妾室們沒想到大房的人那麼絕情,帶著馮康的那些孩子在將軍府外哭天搶地訴說著不平。

洪淑人惱了,直接讓人從馮康所剩不多的銀子裡取出一些,在京郊外接辦了個田莊,把這些人一併丟到田莊去。又下了死令,但凡這些人敢靠近將軍府,刀槍伺候。

怕出事?無妨。若真見了血,大家直接官府對峙。

她倒要看看,是那些無理鬧三分的人厲害,還是她這個受害的苦主更強悍!

馮唐喜不自勝,在旁給妻子吶喊助威。

這些事兒發生的過程,都是馮紫英寫了信一一講述給賈珃聽的。他還說,父親一再說著要親自宴請五妹妹,可惜最近家中腌臢事情繁多,不敢勞妹妹前去免得汙了妹妹的眼睛。

賈珃便回信與他說,此事不急,她還等著洪淑人身體康健、將軍府事務完全妥當後,安安心心過去吃頓好的。又說,請馮哥哥與伯父伯母說一聲,大可不必如此著急,一定要先全心處理好家事。

賈珃年紀雖小,一手字卻實在漂亮,飄逸非凡。

其實這都是她刻意遮掩過故意寫得孩子氣一些的了,無奈她成仙已久有些仙法實在深入骨髓,便是故意裝作孩子的字跡,依然帶了些超凡脫俗的縹緲蘊意。

這使得家裡人嘖嘖稱奇。

她一個小孩兒給另一個少年回信,自然不避著家裡人,大大方方在賈母屋裡的案子上隨手寫成。眾女眷聚在賈母屋中,皆看到了此情形。

賈母悄悄與王熙鳳道:“聽說是從農家帶回來的?怎有如此造詣。怕不是天生的吧。”

王熙鳳心中驚疑不定,暗自慶幸著之前自己已經接受了五妹妹在家中的事實,此刻看她果然不凡,倒也不至於心中恐慌。笑道:“天生的便是天生的,五妹妹乃我們賈府的孩兒,自然天資聰穎。便是後天的又如何?正應了老祖宗之前的話,府裡的水土啊,養人!”

此番再提及這事兒,她說得心服口服。

女孩兒們聽了這話不由記起來先前種種,也跟著笑。

到了乞巧節的時候,寧國府那邊蓉大奶奶先是給榮國府的女孩兒們下了帖子,邀請大家那天同去慶祝節日。

不料兩天後,珍大奶奶又讓人送信說不必去了。

臨節前一天時,珍大奶奶再遣了人來說諸位姐妹都去。

這轉變來得太過突然,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於是賈母讓人過去一趟細問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