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的速度相當快。

十三個人分兩撥,興許只用了一炷香時間。

結果就已經塵埃落定。

十個人當場淘汰,其中就包括當時和姬源張苗一塊蹲草堆偷窺的三人。

張苗不出意外的晉級成功。

他雖然舉起大石有些吃力,但還是四平八穩的過關。

另一人是同期的王胖子。

雖然起名叫王胖子,但實際上只是個頭高一點。

在亂葬崗整天吃厚粥,根本胖不起來。

姬源和這人平日裡沒怎麼聊過,只能算是臉熟。

三人互相點點頭,彼此臉上都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你們三個去大棚下休息吧。”

“已經有人給你們煮豬肉燉粉條了。”

牛五特意走到姬源和張苗身邊,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帶你們進城逛逛。”

“多謝師傅。”

聽到能進城,姬源三人臉上的笑容明顯更加燦爛了一點。

“你們十個,每人給你們十文錢,從哪來回哪去吧!”

鐺鐺鐺……

銅錢碰撞和落地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仵作師傅們冰冷的聲音,好似與他們這些學童從未相處過三個月一樣。

三人與十人擦肩而過。

落寞與欣喜,構成了參差的兩條路。

“這十人離開了亂葬崗,大抵也進不了黑石城。”

“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張苗唏噓一聲。

王胖子鼻孔出氣,輕哼一句,“這命數,早就定好了。”

“是他們自己不信邪,非要來試一試的。”

姬源對此沉默不語。

這王胖子的為人,似乎更桀驁一些。

看上去好似也有幾分底氣。

……

三人身後。

牛五和刀疤臉幾個仵作行人湊到一塊。

“這王胖子家裡早就打過招呼了。”

“可這個姬源和張苗是什麼來路?”

牛五摸著下巴,眯著眼。

“尤其是這姬源,好嘛…天生神力啊。”

“看著也比其他人精神,粗看體格挺單薄的,但我剛剛湊近一瞧。”

“衣服下面全是條條塊塊。”

“少見多怪。”刀疤臉瞥瞥嘴,“最近殮屍房那邊也來了幾個十分兇猛的年輕人,不知道是什麼路數。”

“聽說是上面有什麼變動。”

牛五緩緩說道,“只要和咱們沒關係,愛怎麼變怎麼變。”

“這兩個人的底子,讓王胖子那幾個人去探探吧。”

……

姬源三人到大棚的時候,正好趕上早飯。

濃郁的肉香味撲面而來,三人徑直朝著豬肉燉粉條的大鍋走了過去。

身邊的眾人都是一愣。

隨即眼神中便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大家都是老人了,三人敢這麼堂而皇之的去小灶,自然是透過了考核。

“恭喜啊,苗哥。”

“王胖子,你小子終於是過來了。”

“都是劉哥帶的好。”

王胖子熱切的和幾個圍坐在小灶邊的仵作學徒閒聊。

亂葬崗上的仵作學徒不多。

也就十幾個。

平日仵作師傅們擔當監督職能,處理接收屍體,登記上冊的任務就落在這些學徒身上。

剩下的髒活累活,才是學童們要乾的。

別看亂葬崗地方不大,可圈子卻是分的明明白白。

所以這王胖子和幾個仵作學徒熟絡,讓姬源相當的詫異。

簡單寒暄了兩句。

幾人就開始悶頭吃飯。

姬源也不客氣,拿起鐵勺給自己和張苗一人來了一大勺。

豬肉、菜葉、粉條香的讓人流口水。

一旁還有一大把粉條。

吃完了可以再加。

“過癮,真過癮。”

張苗在一旁吃的熱淚盈眶,也不知是被煙燻得,還是感動的。

吃飽之後。

幾人小憩一陣後,就起身和王胖子一塊。

跟著那位名叫孫雨時的學徒晃晃悠悠走到亂葬崗南界。

這邊正對著黑石城的大門,不過十里路。

“每天下午,咱們的活兒就是在這兒守著。”

“等城裡來的拉屍車,掛紅繩的呢,是城裡來的死人,查數量,對名單。”

“然後直接讓他們拉到左邊那立碑的墳頭,就不用管了。”

“至於那些不掛紅繩的,都是附近鄉里或者軍營那邊收來的流民屍體。”

“這些不用查驗,直接拉到右邊那塊空地上。”

“每次三四人值班,一次八個時辰,也就是守一天。”

“聽明白了吧?”

孫雨時斜眼看向三人。

“明白了。”王胖子笑呵呵說道。

張苗則嘶了一聲,“為什麼不直接拉進去,我記得往常不都是直接拉進去的嗎?”

孫雨時眉頭一皺,“伱哪那麼多問題。”

“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為什麼。”

張苗低下頭,不再說話。

“今天是你們三個頭一次,就在這兒守著,自己體驗一下吧。”

說罷。

孫雨時就丟下三人,自己轉頭走了。

三人就這麼坐在亂葬崗邊上。

“還別說,這亂葬崗邊上連空氣都好了不少。”

王胖子樂呵呵,直接躺在地上。

姬源也有樣學樣。

躺在地上假寐起來。

而這一上午,就這麼悄然過去了。

“嗯~”

張苗伸了個懶腰,緩緩坐起身。

姬源也被這動靜驚醒。

“突然閒下來,還真有點不適應。”姬源開口。

“這日子,真好啊。”

“我之前一直以為仵作學徒也就是換個更高階點的地方搬屍呢,沒想到這麼清閒。”張苗吐槽一句。

王胖子站起身,湊近了兩人。

一臉正色道,“咱們既然都過了第一關。”

“我覺得就不用藏著掖著了。”

“家父白流鄉鄉紳,王成。”

“敢問兩位是?”

王胖子看向姬源和張苗。

姬源眉頭微皺。

果然,這人來頭不簡單。

鄉紳啊……

比王三豹那樣的三溪鄉大戶還要高一檔。

張苗淡定的拱了拱手,“豐和樓掌櫃張凱春,那是我叔叔。”

“原來是張少爺,幸會幸會!”

王胖子連忙上前和張苗握了握手,“我說對苗哥怎麼沒印象呢。”

“我聽說豐和樓的生意都做到郡城去了吧。”

張苗微笑,“確實在郡城起了一間樓,小買賣,試試水而已。”

“猛龍過江還要盤著,更何況豐和樓呢。”

“是是是…張少爺謙虛了。”王胖子稍稍弓腰,對張苗很是尊敬。

姬源在一旁將兩人動作盡收眼底。

一個是鄉紳之子,一個還要更猛點。

兩個這樣的公子哥跑來亂葬崗搬屍,顯然不正常。

而且看王胖子的言行,像他們這樣的人不止一兩個。

“那源哥兒是?”

王胖子將目光投向姬源。

張苗也十分好奇的看過來。

“我是一階白身,靠的是雙手。”姬源神色如常。

“哈哈哈…源哥你真是幽默。”

王胖子放聲大笑。

“你整日吃那厚粥,就算是天生神力,也要餓成鬼了,哪裡能搬得起兩百斤的大石啊。”

“像我們這種,都是偷偷給家裡寫信。”

“讓家裡人將大力丸,用拉屍車偷偷送進來。”

“這才能過關。”

王胖子看著姬源臉上閃過恍然大悟的神情,臉上的笑容也緩緩僵住。

姬源並沒有說謊,這傢伙應該真是白身。

他一擺手,“算了,不聊這個了。”

“反正咱們以後都是同僚,相互扶持,一起進步!”

姬源發問。

“那不知道兩位衣食無憂,為什麼非要來這地方遭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