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兵為將有,兵隨將走?”

當王忠孝說出“兵為將有,兵隨將走”這八個字兒的時候,應天府衙大堂裡所有來參加會議的人,都是眉頭一緊。

馬上就有人接著提問了。

問話的是朱三太子本人,身為候補明獻帝,他總該瞭解一下自己是誰的傀儡吧?

“殿下,”王忠孝回答道,“所謂兵為將有,並不是說將所有的兵都直接歸於一將,而是一級一級搞兵為將有,上官為將,下級為兵。譬如一個什長負責招十個兵,這十個兵就是什長的人,最好是什長的手足兄弟。什長之上設哨長,一個哨長負責招十個什長,十個什長最好都是該哨長的至愛親朋。哨長之上設營長,一個營長負責招募五個哨長,這五個哨長最好都是該營長的門生故舊。

如此兵為將有,就是營長和營以下都是師生、親朋、同族、同鄉,完全形成一個整體,如此方可齊心協力,共死同生!

至於兵隨將走,則是為了確保兵為將有可以貫徹到底的方法也就是將到哪裡,兵到哪裡!營長、哨長、什長這三長都不能輪換調動,如果這三長戰死或退隱,他們所有的一營、一哨、一什之兵,要麼遣散,要麼按照兵為將有的法子進行重整。

只有這樣執行,才能確保將對兵的絕對掌控!

而這套兵為將有,兵隨將走的路數,只到營一級,營以上就不必執行了。所有的營長,都得聽大明朝廷的話嘛!

另外,這兵為將有和兵隨將走之法,目前也只在應天府下屬的江寧、上元、句容、溧水、高淳等五縣實行。可以依靠五縣士紳,再以現有的五縣團練為本,鼓勵五縣團練的大小頭領回鄉拉人入夥。他們可以當什麼官,就看他們能拉到多少人!

至於那些拉不來人的五縣團丁,則可以和歸順咱們的原江寧守城營的兵將混編,組成一個新的應天鎮,專守應天城。皇城之圍,也可以由這個應天鎮來管.”

王忠孝侃侃而道,將自己為新大明朝廷準備的建軍思路,一條一條細細說來。

他這個“兵為將有,兵隨將走”的路子,其實就是歷史上曾國藩組建湘軍的路子。

雖然後世歷史書上對湘軍、淮軍的評價不高,但湘軍的戰鬥力其實還是很可以的。這支地主團練武裝在其誕生之初,就擁有可以和鼎盛時期的太平軍剛正面的實力。

在曾國藩開始在衡州練兵的僅僅半年之後的咸豐四年初,湘軍就首戰告捷,擊退了攻入湖南的太平軍大隊。在之後的幾個月中,湘軍還在嶽州重創太平軍,打死了太平軍驍將曾天養,收復武昌、漢陽等地,並在這一年的年底攻陷了太平軍重兵佈防的田家鎮,進圍九江城。

雖然湘軍沒過多久又被石達開打得大敗虧輸,但那並不是湘軍的戰鬥力不行,而是曾國藩只會打呆仗,打不過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

而曾國藩在遭遇石達開之前湘軍的一連串勝利,也已經能充分說明只要敢徹底貫徹“兵為將有,兵隨將走”的原則,是可以速成出一支精兵的。

如果沒有這支“速成湘軍”,靠八旗兵和綠營兵兩個戰五渣,大清朝肯定是過不了咸豐年的!

而目前僅僅擁有應天府江南五縣的新大明小朝廷,最需要的也是一支可以在幾個月內速成起來的精兵.有了這支精兵,南京小朝廷才能站穩,才能抵擋住大清朝方面可能發起的反攻,而且也不至於落入“耿太師、耿丞相”的手中。

至於這支速成精兵會不會和歷史上的湘軍一樣,在完成其使命後迅速腐朽,則不是王忠孝目前要考慮的。

而“明獻帝”朱慈炯也在心裡面反覆權衡著王忠孝的路子,這個“兵為將有,兵隨將走”的辦法似乎也許應該還行吧?

反正他就一“獻帝”,要求也不能太高,想要和太祖爺一樣牢牢掌握軍隊是不大可能的。既然他自己掌握不了,那麼讓一群“兵為將有,兵隨將走”的營頭來掌兵,怎麼都強過把軍隊全部交給“某太師”和“某丞相”吧?

畢竟一群營頭不大可能篡位啊!

“獻帝”只有一個,篡來了給誰當?

想清楚了厲害關係,“明獻帝”就點點頭道:“李中堂的辦法果然高妙.兵如果不為將有,那將又怎麼肯全心全意練兵建軍呢?兵如果不隨將走,那兵又怎麼會把將當成衣食父母,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呢?不過這個高餉養兵.咱們能供得起嗎?”

“暫時還供得起,”盧三好點點頭道,“兩江總督衙門和江寧織造衙門都不在滿城裡面這兩座衙門都被咱拿下了。多隆是個大貪官,臣的人已經從他的衙門裡搜出了十萬多兩白銀,還搜到了二十多萬兩瑞銀江南分號的銀票,加一塊能有四十萬兩。江寧織造衙門裡面的存銀更多,不下五十萬兩,還存了大量的布匹和綢緞,價值也不下十萬兩,光是這些就有一百餘萬兩了!

另外,應天府本就是工商薈萃的大城,只要江上的貿易不中斷,咱們一年就能收不少稅。”

聽盧三好這麼一說,王忠孝就在心裡頭一嘆:這個盧三好抄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正忙著佈署圍攻滿城,他就把多隆和曹璽的衙門給抄了!這下多隆損失可大了.而且他那麼貪,還那麼好色,怎麼可能只被抄出四十餘萬兩銀子?

另外,我的那些小師孃呢?是不是都被你個姓盧的貪汙了?

“有一百餘萬兩倒是夠頂一陣子了!”王忠孝暫時沒功夫和盧三好計較,只是掰著手指頭算道,“應天團練軍的軍餉要給高一點,要不然沒人賣命的一個團兵就給三兩銀子的月餉,要給足,決不能拖欠剋扣,伙食、訓練等各項開支另算,都不能從月餉中扣除。

至於什長的月餉就給十兩。哨長再翻倍,一個月給二十兩。而營長就給五十兩一個月,一年給六百兩!”

“一年給六百兩?”盧三好吸了口氣兒,“這都快趕上提督軍門的俸祿了!”

“對!”王忠孝點點頭,“一個營長就能拿清軍綠營提督的餉我的廣東新軍也是這樣發銀子的!

咱們的應天團練軍先按照三十營計算,一共就是三十個營長,一年也就開支一萬八千兩。哨長是一百五十個,按照二百四十兩計,也就是三萬六千兩。什長一千五百人,一年一人一百二十兩,一共需要十八萬兩。營兵一萬五千,一人一年給三十六兩,就是五十四萬兩應天府團練軍一年的軍餉開支就是七十七萬四千兩白銀!

再加上軍糧、訓練、軍服、器械、火藥、各項雜費等等開銷,一年有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應該足夠了如果出戰肯定還得放賞,要花多少現在也算不清,以後再說吧!”

“三好,”朱三太子笑著問盧三好,“你看這一百二十萬能籌集到嗎?這可是咱們的身家性命啊!你如果有辦法,那我就支援你當戶部尚書兼應天府尹!”

“對對,”陳永華也連連點頭,“這銀子得花三好,長江水運的事兒,我去想法子,我現在還沒暴露,可以繼續吃兩頭。長江上的商稅和應天府的鹽稅都還是可以保證的,金銀的流動應該也能維持住。”

陳永華的這話也不是瞎說的,只要朱三太子他們沒有一口吞下江南的實力,那麼大清朝廷就還能從江南搞錢搞糧食而在漕運遭受嚴重威脅的時候,海運就非常重要了。

而陳永華這個海路援剿水師總兵,正好可以和楊起隆一起幫大清海運漕糧。

就憑運漕糧的貢獻,清廷就得哄著陳永華了長江上的“走私”和金銀排程,還不都是陳家的買賣?

王忠孝也道:“三好,定王殿下說得沒錯,你好好幹,我也支援你當戶部尚書兼順天府尹!”

有了陳永華的保證和朱三太子、王忠孝的承諾,盧三好也只能努力一把了!

“既然如此,一年一百二十萬那,那我想點辦法吧!我再去搜一搜,也許能從兩江總督衙門和江寧織造衙門裡再找到個幾十萬上百萬的。這樣咱就有一年的開銷了!”

盧三好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頭那叫一個痛啊!

他一邊說一邊還在想:應天府的各項稅收再怎麼收,一年大概也過不了一百萬!這還有個朝廷要開銷,耿精忠他們來了以後肯定也得花錢養!恐怕一年沒有兩三百萬,這朝廷還開不下去了!不行了,只能少貪一點了

“好!”朱三太子點點頭,“如果大家沒什麼意見,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這個你們誰來管這個?”

“讓三好和天然一起管組建團練軍的事兒吧!”王忠孝馬上說,“這事兒我就不管了,老團練當中我就抽一千人,再加上收編的江寧守城營的人用來圍困皇城吧.這兩千人不算應天團練,就算是應天鎮軍,開銷都有廣東負責吧!”

王忠孝當然也要在應天府留下一支精幹武裝了!

有了自己的軍隊,他才能遙控指揮留在南京的黨羽嘛!

陳永華也笑道:“延平王也準備好了兩千水兵,由總鎮江勝率領,不日就能走水路抵達了.就算是朝廷的操江水營吧!他們的開銷,也有延平王府來出。”

鄭經當然是“精”的,他當然也要在南京留下自己的軍隊了!

而且還是一支特別訓練,裝備了特殊的江海兩用的槳帆快船的內河水師。

“好好好,就這麼辦吧!”明獻帝笑道,“不過得快一點.耿精忠的大軍應該很快會趕來應天府吧?咱們的時間可不多啊!

另外,本王.什麼時候可以搬進原來的兩江總督衙門?本王就把王府設在那裡如何?”

南京皇城朱慈炯是暫時進不去了,不過兩江總督衙門也不錯,那可是多隆這個贓官在南京的家多隆,可是出了名的喜歡美女!

朱慈炯這下終於可以享受一下獻帝之樂了

盧三好馬上回道:“明天,明天就能搬!王爺,臣都給您預備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安排一頂三十六人抬的大轎子和一千名王府護衛(團丁客串),將您從南京城的聚寶門正式抬進城來,一定給您辦得風風光光!”

“好!”朱三太子笑道,“太好了,這下我大明就算正式返回南京城了!”

南京這邊,新主入城,風風光光。

北京這邊,則是蒙古來襲,人心惶惶!

南京劇變的訊息,現在還沒傳到北京兩江那邊現在亂著呢!兩江總督被困蕪湖,撫遠大將軍康王傑書在九江苦戰,江寧將軍老巢被偷,長江水面上也突然闖進一夥海寇,正逆江而上,不知道想幹什麼?

所以這個訊息傳遞的效率,就難免折扣再折扣了。

不過就算南京陷落,大明又來的訊息到了北京,大概也沒多少人會在意了。

因為北京城現在正面臨著一場更大的危機——大元要詐屍了!

好嘛,朱明入金陵,大元回北京這他M是清末呢,還是元末呢?

北京城內的八旗子弟都有點蒙圈了,這大戲一出又一出的,實在是太熱鬧了!

不過坐在北京紫禁城慈寧宮裡面的那位蒙古太皇太后布木布泰,這個時候卻是一點都不慌,在得知阿布鼐、布林尼父子的蒙古大軍已經突襲佔領居庸關,並且兵臨昌平城下,還公開打出了成吉思汗的九斿白纛和察哈爾鷹旗,還派出蒙古騎兵到處劫掠並張貼布告,宣佈大元朝已經恢復的訊息後,卻只是報之以輕蔑的笑聲。

“哈哈哈,這個大元朝還詐屍了詐得好!阿布鼐、布林尼這兩個蠢貨要是不鬧這一出,我大清還不大好收拾察哈爾各部呢!”

聽老太太的語氣,她和福全顯然是把阿布鼐、布林尼的造反當成了收拾察哈爾部落的機會了!

察哈爾大部雖然變成了內屬蒙古的察哈爾八旗,但是因為存在一個察哈爾親王,還是北元正統。所以察哈爾八旗始終不能變成大清的腹心之部!

在過去大清朝旗人夠用的時候,這倒也沒什麼。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大清風雨飄搖,朝廷也奴門大開,許多地方都已經“渾水摸奴”,摸到什麼就是什麼了。擁有幾萬壯丁、三十萬人口的察哈爾各部卻不能為朝廷所用,康熙和布木布泰能滿意嗎?

可是要用好察哈爾人,就得把察哈爾的正統主子一家給滅了,還得滅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順。

而現在,機會好像來了!

布木布泰掃了眼慈寧宮院子裡站著的一群留守北京的大清官員,問:“福全、張勇、趙良棟、楊起隆、李嗣興、羅東尼你們幾個都準備好了嗎?現在能出兵去昌平收拾阿布鼐、布林尼父子了嗎?”

“皇瑪嬤,孫兒的討元軍已經準備好了!”福全信心十足地站了出來,“孫兒的兵馬,包括五營綠營,一萬包衣軍,一千色目,一千善撲營鐵騎一共一萬五千大軍,全都是精兵,馬上可以出兵,一舉滅了阿布鼐、布林尼的五萬蒙古騎兵!”

“你要出城迎戰?”布木布泰問。

“沒錯!孫兒就是要出城去打,而且孫兒還有必勝之把握,最多一個月就能奏凱而回請皇瑪嬤准許孫兒出兵!”

“好!這才是我滿洲的好男兒!”

一萬五打五萬.而且不守城,不設防,還要出城浪戰!

這個福全現在展示出來的必勝之信心,實在比他的弟弟康熙皇帝要強太多了!

在慈寧宮內,一個身穿袈裟的中年和尚,正透過一扇窗戶,遠遠看著正向布木布泰請戰的福全,不由得一聲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