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曾經在全國武術大賽拿過獎,是京城隊的頭馬種子,後來因為時代的原因,改行的改行,隱退的隱退。

他呢,有著武校當年的情分,就以教人習武鍛鍊身體混口飯吃。

算是武校的編外工作者。

賀紅玲就住在他家的隔壁。

因為是從小的鄰居,賀紅玲一家的情況梁東很瞭解。

他其實很不看好齊天和賀紅玲兩人的事兒。

何況齊天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但看破不說破,齊天怎麼著也是自己的小弟,還算半個徒弟,有些事可以輕微預防,細心關注,但不能過度參與。

這方面,梁東看的很透徹。

“剛才從市場買了三兩上好的五花肉,竄個砂鍋丸子,天兒晚上來家,咱哥倆喝點。”

自從看到魏平安在先農壇廣場的那次立威之後,齊天就有點魂不守舍的。

他也憋了好些話,想要跟梁東聊,也就應了。

晚上吃飯,自然會叫上賀紅玲。

又是鄰居,又是齊天喜歡的女人。

梁東家,一張小腿方桌,三個人分坐在三側,梁東居中。

“紅玲也來點?”

“那就來點。”

齊天給賀紅玲也倒滿了一杯白酒。

賀紅玲也不扭捏。

她本就是有著直爽性子的京城大妞。

痛痛快快的喝了幾杯,男人的話題就自然而然的到了展露過武力巔峰的魏平安身上。

“我有個好朋友,也算是我摔跤技巧方面的半個師傅,叫付東強,是個齊魯漢子……”

梁東展開了話題:“……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他就變得沉默寡言,在軋鋼廠上班也受到排擠,沒什麼朋友,跟鄰居也不再親近,但他也就從那個階段開始嶄露頭角……”

聽到武力爆棚的魏平安還有過這種‘悽慘’的被壓迫經歷,齊天和賀紅玲都很意外。

隨著梁東的描述,他們也對魏平安有了更深一步的瞭解,但也為他感到憋屈。

齊天更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問道:“東哥,練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他現在這麼厲害,當初怎麼也能徒手對付三五個老百姓沒問題吧,怎麼會被鄰居打的鼻青臉腫呢?”

“你問我,我問誰,或許人家這種武術傳承,講究不欺負平民百姓吧……”

“欺負到自己頭上,還這麼忍,換了我是真不行。”

賀紅玲突然插了一句:“我記得以前聽街上老人提過,說國難當前和尚都會封寺避禍,一直隱居的道士就會下山救苦救難,或許這也是一種修行說不定呢。”

“還有這種說法嗎?那道士這行為,可真夠爺們兒的。”

齊天喜歡行俠仗義的這種俠士範兒。

所以他才頂看不上李上游這種人。

梁東突然說道:“那我可保證魏平安那人,還真就不是道士了。”

“這怎麼說?”

“嘿,雖然當時人家忍了,可你要是仔細琢磨,就發現當初欺負過他的那些人,現在都沒什麼好下場……”

魏平安住的四合院環境很好,金柱大門也就代表了起初這宅子也不是什麼平凡人家。

裡面的環境自然比很多大雜院強得多。

但現在呢?

走的走,散的散。

當初那些想著倡議把魏平安趕走的,自個兒倒是都被趕走了。

更有那幾個鬧得特別兇的,更是一溜煙的走著背字兒。

許大茂風光吧,敢酒後趁著魏平安不在去找嫂子撩騷,結果丟了當官的工作,直接一擼到底,連放映員都不是了。

閻解成就陰陽怪氣了幾句話,回頭他媳婦就多了份工作,去了一趟上海回來就跟閻解成離了婚。

換做別的事,梁東可能還不知道。

但付東強搬家溫窩時,於莉可是代表魏平安去送禮參加來著。

梁東知道於莉的孩子姓魏。

後面的也就容易八卦到了。

這番話,聽得齊天更是嘖嘖稱奇。

賀紅玲也是很有感觸。

她從小因為爸爸成分問題受挫,一直壓抑著,她也很多次想象自己能夠得到別人的認可,走向光明。

“東哥,說來說去,那個當初跟搶他媳婦的賈家一起打人的那個廚子,現在不還是軋鋼廠的廚子嗎?”

“四十歲的人了,還單著呢,你說這是遭報應了,還是沒有呢?”

“嗨,這麼一琢磨,還真是。不過,要是從頭聽下來,也覺得挺解氣的。做人就該這樣。”

“唉,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梁東嘆了一聲,舉杯跟齊天和賀紅玲又幹了一杯。

這一杯,他敬畏生活的無常。

“東哥,他那個坑了他氣死他母親的未婚妻,他怎麼報復的?現在咋樣了啊?”

梁東夾菜,沒啃聲。

他其實是有點後悔,後悔趁著酒勁兒說的有點多。

他也是去專門看了先農壇廣場那個手印的。

實話說,給他的觸動相當的大。

習武之人,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都是家常小菜。

習武之人圈子裡也不是沒有一些關於內家功與外功的‘傳說’。

要知道,這個年代還生活著一些當初被迫遣散的‘太監侍衛’,一些武術傳承也因此從宮廷繁衍到了民間。

那些皇室身邊的貼身保鏢,各個身懷絕技,跟現在的花架子相差甚遠。

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但即便是傳說,估計也很難做到魏平安那種在水泥石頭上印手印的地步。

倒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可能有那麼圓潤。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梁東打眼一瞧,就知不凡。

外行人看掌印又深又清晰,內行看勢。

掌印外沿平滑整潔,就像是最初就是模子印上去的似的。

說明了內勁兒掌控非常的細微,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更深一層的,就讓梁東越琢磨越心驚。

要知道齊天可是親眼目睹的,所以那把匕首,並不是一根圓柱,而是參差不齊的物件。

硬生生按壓下去,而石頭水泥沒有裂痕……

如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只是看,就會感覺,絕非人力而能為之才對。

齊天隨口給賀紅玲解釋:“那還用明白了說,肯定是送回鄉下去了唄,還能讓她這種忘恩負義的人,留在院子裡顯眼嘛。”

“這個還真不是。”

梁東暗歎一聲,反正說了,也就不怕再多說一點。

“那女人姓秦,給賈家生了一個兒子倆閨女,雖然賈家男人死了,但孩子長大了,現在呢,那個孩子插隊去了鄉下,能不能回得來,嘿嘿,咱可說不準,倒是那寡婦前些年又生了個孩子,姓魏,聽說一直住在後院……”

齊天錯愕半晌:“嗨,這哥們牛掰啊。”

賀紅玲哼了一聲。

齊天趕忙解釋:“紅玲,我就是覺得那魏老哥做事挺絕,我可絕不是那樣的人,你千萬別誤會。”

“齊天,你什麼性格跟我沒關係,我們早就說好的。”

“是,我知道,我都明白。”

齊天點頭,有些鬱悶的又悶了一口酒。

……

今晚周聞執勤,魏平安半夜睡不著,去她單位送宵夜,順便陪媳婦聊聊天。

拎著飯盒從車上下來,就看到院裡人來人往,比白天還熱鬧。

“老魏,來找周所啊?嘿,還帶了飯……”

魏平安跟所裡的老人都混的熟了,便是換崗轉職又重新調回來的王凱明,也能有說有笑的聊兩句。

過去的隔閡彷彿都隨著李家的離京和時間的沉澱翻片兒了。

而且實際上,王凱明也確實沒做什麼,都是李青那家子鬧騰的歡。

“今兒晚上咋這麼熱鬧,剛出勤了?”

“老高從午門帶回來幾個約架的,你是不知道,二百多口子扎堆,差點就給幹起來……”

兩人說著一起往裡走。

然後,魏平安就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齊天和肖春生。

這對不打不相識的姐夫和妻弟。

“你倆好興致啊,老王,剛說的不是他們倆吧?”

“還真是。”

王凱明倒是也挺配合。

魏平安假裝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句:

“這李上游可以啊,一個過氣的佛爺頭子,訊息都直接遞到所裡來了。”

齊天臉色微變,肖春生不動聲色。

不知是早就猜到了,還是剋制。

“你們忙吧,我去裡面了。”

周聞沒什麼事,就是所裡晚上有行動,需要一個領導坐鎮,而恰好趕上她值班。

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吃飯。

“過兩天大寶出了院,讓他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周聞擔心兒子。

“到時候看吧,要是沒啥大事,就該幹啥幹啥去,男孩子別那麼嬌氣。”

“那個外號小混蛋的,被打進醫院了。”

“嗯,小小教訓了一下,憑本事根本傷不到大寶,就是大寶太沒經驗,被偷襲了。”

周聞白了他一眼。

“這叫小教訓,那魏同志,你告訴我什麼才是大點的教訓啊。”

“斷他五肢,挖眼拔舌咋樣?”

魏平安說著,夾了一塊滷豬舌喂周聞嘴裡。

“去,別噁心我……”

話是這麼說,但嚼的感覺挺香的。

魏平安身邊女人多了,其實對周聞也有好處。

兩個人除了親情外,愛情的保質期也被延續了,老夫老妻照樣能恩愛甜蜜。

所謂的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話擱在魏平安這裡,實在就是謬論。

兩人甜膩吃飯的功夫,外面的筆錄也瞭解,散了場。

畢竟不是什麼大事。

一起等著看升旗儀式嘛。

又沒有帶管制武器。

梁東一直在外面等著,他倒是沒看到魏平安,人家開車進的院子。

等齊天和肖春生出來,梁東拉著兩人去家裡擺一桌。

這叫杯酒解恩仇。

道上的事兒,梁東雖然現在不參與,但也是響噹噹的過來人,該懂的,不該懂的,都懂。

而且無論是齊天,還是肖春生,都是有原則的,他覺得人不錯,能幫就幫一把。

要是換做李上游之類,他梁東管他死活。

幾個男人來到梁東家,上了桌。

飯沒吃幾口,就聽到門外的聲音。

賀紅玲在街道幹活,幫著給衚衕的鄰居送送白菜。

原來這都是賀紅玲媽媽的事兒,她媽媽也是靠著這份差事把賀紅玲拉扯大的。

後來身體不好了,賀紅玲就接過了擔子。

肖春生跟在最後出門,看到了心儀的姑娘也是一怔。

既然見了面,那就肯定會把賀紅玲迎進去坐坐。

無論是賀紅玲中意肖春生,還是齊天喜歡賀紅玲,這個結果,都是一定的。

梁東帶著賀紅玲進了屋,屋外肖春生和齊天搭把手把白菜擺在窗戶底下。

聊著天。

齊天:“紅玲打小就沒了父親,是個好強的姑娘,我跟她也沒在一起過,她怎麼想的,我也都知道,無非就是跟著我,能少點麻煩……你跟賀紅玲的事兒,打今兒起,我就不參和了……”

回到屋。

話題三繞兩繞,自然又回到武力方面。

這段時間,別說屋裡這仨男人,整個京城混子圈裡,都去先農壇廣場‘瞻仰’那個花壇過。

就這會兒,王凱明還跟魏平安問武學內勁兒修煉的事兒呢。

要不是關係實在不深,興許還想要魏平安給他表演個胸口碎大石之類的瞧瞧。

賀紅玲聽肖春生說另一版本的魏平安的事蹟。

“你說他是你們大院李首長家的女婿?”

肖春生點點頭。

他其實也很有思想衝擊。

剛才遇到魏平安,跟派出所內裡的人那麼熟悉,也問了兩句。

可能是看在貌似跟對方認識的份兒上,倒是也說了是他們周副所長的丈夫……

一夫兩妻。

這就相當的誇張。

關鍵兩個媳婦身份還都不差。

“敢情咱哥倆都是受過人家救濟的同類啊,為了這,再喝一個。”

齊天打岔道。

幾人舉杯,共飲。

有些事,知道就可以了,面對給予瞭如山恩情的人,切勿背後評論。

但凡有一句話說歪了,那都是對自己人品的玷汙。

這方面,齊天拿捏的清清楚楚。

賀紅玲眼裡對肖春生的喜歡,根本藏不住。

跟著喝酒,也不忘盯著肖春生看。

所謂顏值既正義,賀紅玲是個高階顏控。

有了顏值才能進入她的法眼,然後再看性格對不對路子。

這個時候的她,還沒有站在麵包和愛情的岔路口。

齊天和梁東看著這倆,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

梁東微微點頭嘆息,而齊天則是苦澀一笑,跟東哥舉杯喝了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