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始皇親賜玉佩的原因,趙泗理論上是可以不經等候查驗直接出示玉佩進出宮禁的。

但是趙泗還是老老實實的等候,入宮進行禮儀培訓又不是什麼緊急事情。

趙泗這幾日忙於向學,殊不知伴隨著始皇帝的發號施令,整個咸陽都動了起來。

趙泗出海歸來這件事不是什麼隱秘事情,掌握一手訊息渠道的大佬都知道藍田大營種植著海外新糧,只不過產量如何一直沒有定論。

直到六天前第一次試收預算,三種新糧遠超常理的預計產量瞬間引發轟動。

這種事情始皇帝本來就沒打算壓著,而且在第一時間就命令蒙毅準備召集文武百官,準備禱告山川告祭天地通傳各郡縣事宜。

趙泗閉關向學這幾天,整個咸陽城已經亂成一團,有人歡喜有人愁,大秦得此新糧,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的。

對於心向大秦之人,這當然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三種新糧,便是天降祥瑞。

對於六國餘孽來說,始皇帝絲毫不加掩飾的輿論攻勢以及新糧恐怖的畝產,讓他們如同武則天守寡一般——失去了李治。

始皇帝重拳出擊,大勢碾壓,造勢是必須的,新糧豐收,自然要場面越大越好,越轟動越好,傳揚的越廣越好。

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將三種新糧擺在天底下所有人面前告訴他們,天命在秦!

眼下不光文武百官,附近百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急匆匆的趕往咸陽,想要一睹豐收盛景。

畢竟聲勢已經拉的震天響,誰又不想過來湊湊熱鬧,一睹真正的祥瑞?

和以往什麼白毛老虎三條腿的野雞頭上長包的蟒蛇這種亂七八糟的祥瑞不同,這可是糧食!

系民之本,系國之本!

若是產量屬實,那就是貨真價實不折不扣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夠認可的祥瑞,白毛老虎也就秦始皇自己能看看,三種新糧推廣開來可是所有人都能吃上,包括六國餘孽。

趙泗,作為帶回祥瑞的關鍵先生,自然也要出場。

儘管以趙泗的身份在這場盛大的場面之中只能作為陪襯,但拿到入場券就已經是身份的象徵。

可惜,趙泗不通禮儀。

平日裡的私交小禮還好,在藍田大營趙泗有樣學樣,也都差不多熟悉。

但是如同這般盛大的場景,別說行禮,便是怎麼走,走哪裡,走路一步多大都有講究,趙泗必須要經過培訓,才能夠避免鬧出笑話。

趙泗被丟在了皇宮……

負責突擊培訓趙泗的是一名儒生。

很正常,儒家雖然輸給了法家,但是作為顯學,儒家也並未隨著淳于越之死而衰落,相反,淳于越之死反而為儒家爭取了更多的地位。

法家不過是在天下一統的動盪波折中取得了主導權罷了。

趙泗對儒家也沒什麼偏見,孔老夫子,孟子,荀子,這些先賢都是值得認可的,儒家顯學的地位並不是嘴皮子吹出來的,那是實實在在和百家掐架打出來的。

看待儒家,要分開看待,每個時期的儒家,各個學派的儒家,都不能一概而論。

最起碼培訓趙泗禮儀的儒生,擔得上君子二字,行事有度,不媚不傲,言談之間,經義造詣頗深,同時也十分樂於和趙泗探討書籍,甚至休息之餘,主動和趙泗談及《五蠹》,提起韓非子也並沒有太多偏見。

反駁韓非子的觀點也是有理有據,條理清晰,而非強詞奪理。

“我?叔孫通也!”

儒生笑著告知了趙泗自己的名字,叔孫通整個人不管是行事還是思想,都給趙泗一種頗為復古的感覺。

這人是真的能把儒家思想貫徹到自己的日常生活當中的,對於地位卑微的宮人和地位尊貴的達官貴人都能夠做到一視同仁。

趙泗跟隨叔孫通培訓禮儀這幾天,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不過,二人短暫的交集也將就此打住。

四天時間轉瞬即過,轉眼之間,就到了祥瑞豐收的日子。

天還沒亮,趙泗就已經守候在宮門之前。

整個皇宮,可謂是燈火通明,士卒枕戈以待,宮人路側整齊林立。

這一天,所有文武百官都起了個大早被始皇帝一同召集,算算時間,這會應該在朝堂之上歌功頌德,評議功過天命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趙泗沒有被召入朝堂,他的任務是在宮門守候,等到始皇帝率文武百官出宮,為始皇帝駕車。

趙泗等候在宮門之前,從天色晦暗,一直等到朝陽初升天色大亮,臨時對付的食物已經消化的一乾二淨,脾胃空虛。

只不過始皇帝依舊沒有出宮的跡象,復又等候許久,趙泗才遠遠聽到動靜,趕緊打起精神站好身形,目不斜視。

一直等到肅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始皇帝一人於前,兩側士卒拱衛,趙高蒙毅陪立左右,文武百官緊隨其後,其中還有被特詔入朝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連帶著王離的爺爺王翦也在其中。

王翦是個另類,所有人都是走路,唯有他是坐的輪椅,是被始皇帝特意允許的,始皇帝乘車,文武百官可是要跟隨駕攆一步一步走過去的,以王翦的身子骨,怕是走過去以後,辦完喜事就得辦喪事。

趙泗於宮門之前,昂首挺胸,手握韁繩,九駕馬車,靜待原地。

始皇帝肅穆的面孔微微側目看向盛裝出席的趙泗。

趙泗的賣相很好,他本就身形高大,骨骼粗壯,面孔端毅,有朝氣蓬勃之感,卻不顯生澀,端莊大氣之餘,不顯老氣。

如今再搭配上量身定製的馭手禮服,站在那裡,鶴立雞群。

只要不開口,單憑賣相,趙泗就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仔。

始皇帝一言不發,來到車架之前,趙泗按照培訓,同蒙毅一道扶始皇帝上車。

爾後,趙泗站定主駕駛,蒙毅站定副駕駛!

趙泗沒有左顧右盼,但是也知道,自己身後跟隨著天底下權勢頂端的一群人。

微微眯起眼睛,朝陽對映之下,心胸激盪,原本熬夜的沉暮一掃而空。

趙泗抖動韁繩,九駕馬車緩緩而行!

九駕之車,天底下最為尊貴的駕攆,趙泗親手持韁,可惜……不能飆車,因為要等候身後的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的任務也不輕鬆,他們要跟隨一路走過去,還要保持隊形,不能掉隊,好在,體力不行的,年齡太大的,等級卻不那麼重要的,都已經提前進發藍田準備接待。

整個隊伍裡也就王翦一個,年齡大,體力不行,但是等級獨特必須要在隊伍之中的也被始皇帝特意恩准可以乘坐輪椅,可謂雞立鶴群,放眼望去低人一頭卻高人一等。

趙泗把控速度,緩緩行進。

這可不是輕鬆活計,他是開路之人,整個隊伍的節奏核心,同時還要確保自己到達藍田大營的時候藍田大營那邊已經準備妥當。

快不得,更慢不得,要恰到好處。

好在蒙毅為副手,中間也屢次幫助趙泗調整速度,整體速度節奏尚在把控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駛出王城以後,途經鄉里之處,有百姓“自發”跟隨。

也不知道是誰整的花活,總之這群百姓也不像真正的百姓,除了衣服是真正百姓的衣服,走起來節奏和隊伍居然絲毫沒有雜亂。

基本上每途經一處鄉里,都得有一批百姓跟上,好在大秦的馳道很寬很寬。

駕攆行至藍田之時,除了文武百官,後面還有上千跟隨駕攆的百姓。

待到藍田,已有官員守候在內,早早的佈置好場地。

趙泗穩穩的停住馬車,攙扶始皇帝下車,爾後亦步亦趨的跟隨始皇帝身後,趙高默默的退至一旁,趙泗蒙毅,一左一右。

始皇帝於前,文武百官於後,“百姓”於末。

在始皇帝的帶領之下,一行人行至新糧耕種之處。

眼下,玉米莖杆都被曬得發黃,紅薯倒是還綠油油的,土豆莖葉已經被完全曬得枯死,迫不及待的等待著收割。

耕地之前,擺放著三牲六畜,瓜果,點心。

青銅大鼎居於正中,柴薪燃燒白水沸騰。

兩側香爐香菸綿延不絕!

始皇帝於前站定,文武百官緊隨其後,李斯手持黑底聖旨奏表天地。

“陛下有表奏天地先王……”

伴隨著李斯渾厚的聲音響起,諸臣呼呼啦啦整齊一致的跪伏一地。

這是奏表天地山川先祖,是最高階別的祭祀,除了始皇帝,所有人都得跪,而且是大禮,身體完全伏地的那種。

奏表天地,歌頌天地之德。

告慰先祖,以慰祖宗之靈。

禱告山川,以謝山川遺澤。

通篇下來,又臭又長,趙泗在整份奏表裡面名字一次都沒被提到過。

所有的功勞都被,天地,先祖,山川,以及始皇帝分走了。

當然,趙泗的名字也確實不配出現在這份奏表之上。

又臭又長的奏表唸完,眾人一同叩首,趙泗就在那裡老實巴交的咣咣磕頭,給天地磕,給祖宗磕,給山川河澤磕……

爾後又是禮樂儀器,歌舞表演……

直至莊重的禮樂結束,天上的太陽也已經到了正晌午。

前奏總算結束可以進入正題了……

始皇帝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趙泗蒙毅的陪伴之下,踏入耕地之中。

親手接過農具!

收割!

掰下,剝皮!露出金黃色的玉米,趙高捧著墊好絲綢的托盤接過。

爾後又來至紅薯地,用農具刨出紅薯,繫上絲帶,放於托盤。

爾後又至土豆地,刨出土豆……

一式兩份,一份被供奉於香案給天地享用,一份則被置於沸騰的大鼎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