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朝臣們也都紛紛應和,畢竟事實如此,看陛下神色,恐容不得他們置疑。

李伯同聽著身後朝臣的議論聲,不論心中是如何想的,面上卻帶出幾分笑意,起身啟奏道:“陛下此言不錯,靖武侯理應進爵封賞,當為國公。”

這話也收穫了大臣們的一致贊同。

與姜靜行同朝為官的大臣們,大約都是知道幾分她對國公這個位置的執念的。

武德帝點點頭,沉吟幾瞬後又開口說道:“傳朕旨意,令端、安、燕三王替朕於奉天門外迎接功臣,至於其他,等大軍歸朝後再行封賞。”

大臣們雖然震驚皇帝命三王郊迎的旨意,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心裡慨嘆陛下對姜靜行的看重。

下朝後,不管朝堂上大臣們是怎麼想的,是否覺得皇帝恩寵太過,要不要上道奏疏勸一勸表一表存在感,傳旨的內監早已經馬不停蹄地趕去了諸王府。

當今天子膝下子女不少,但成年的皇子只有四位。

三年前太后薨逝,諸位皇子們的婚事就耽擱了下來,於是至今便只有三皇子端王成了婚。

端王最為年長,大婚也是在太后去世之前,娶的便是母家的表妹。

如今三年國喪即將過去,皇后早逝,太后也去世了,也就沒個夠分量的人為皇子們的婚事打算。

皇族宗室娶妃多是大選後皇帝賜婚,要不就是兩家定好後啟奏皇上求個賜婚。

能夠參加選秀的自然都是好的,才藝,家世,姿容禮儀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不同以往的是武德帝早就明詔停了大選,宮中也多年未進過新人了。

兩條路都被堵死了,剩下三位皇子的婚事就被禮部提上了日程。

宮中一直沒什麼話傳出來,朝臣也不敢妄言聖上家事,避免被人詬病結黨營私。

身為老臣又熟知陛下脾性的禮部尚書心裡猜著,陛下忙於政務,可能多半是忘了,乾脆就在不久前的大朝會上了一份奏表,意在提醒陛下皇子們年歲到了,該成婚了。

武德帝看完老尚書的奏表後,當朝便下旨,一口氣將四位皇子都封王,令其宮外開府居住,以便婚配。

要說當今陛下不愧是能一統天下的明君,即便皇后早逝,宮中也從來沒傳出過哪位妃子格外受寵,連帶著對幾位皇子也可以說得上是一視同仁。

後宮和諧,妃嬪爭鋒鬥豔也都是一些小事,但對於朝堂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儲位至今空懸。

朝中文武皆知姜靜行和早逝的髮妻情深義重,髮妻走後便獨自撫養女兒,至今後院還是空無一人,膝下也只有一女,如今正寄養在外祖家。

姜靜行油鹽不進,從來不和任何一派的官員走得近,依靠著赫赫軍功穩立朝堂之上,人們為了拉攏這位大將軍,自然而然就把注意打到了他女兒身上。

就算是他女兒醜貌無鹽,但娶了她就能得個強有力的岳家,何樂而不為。

等姜靜行此次歸來便是武將中第一人,大權在握,若是做了她的女婿,這皇位也算是穩了三分。

因此朝臣們都在心中嘀咕,想來諸王大婚後,朝中的局勢又要變一變了。

不過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朝中什麼形勢姜靜行不是很關心,她只覺得心煩。

班師回朝的這一路上,長興侯還在給她推銷自己兒子。

霍府什麼情況她也是知道的,畢竟將來長興侯府的世子也是女主的愛慕者之一,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註定是有緣無分的結局。

想到這裡姜靜行有些唏噓,長興侯一番心思算是白費了。

所以出於對男配的同情,雖然回京的這一路上她被煩的不行,但是還能接受,可在知道武德帝要皇子們在京城郊外迎接大軍的時候就是真的煩了。

姜靜行真的很想拽著武德帝的衣領使勁搖晃,告訴他不要隨便給她加戲,讓他們早點回家吃飯不行嗎。

原來的劇情裡,女主爹只是普普通通地帶著大軍回朝,根本沒有搞什麼三王郊迎的儀式。

雖然為了完成任務她幾乎是拿命在戰場上搏,但是對於自己的工作內容,姜靜行一直比較佛系。

不求工作上平靜無瀾,只求事別太難,畢竟在古代世界你敢給皇帝講人權,皇帝大概會連帶著你和九族一起送走。

可現在陛下明顯是在為難她。

雖然不是什麼飛鳥盡良弓藏,但也絕對是把她架在火上,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太過炙熱高調的權勢絕不是什麼好事。

也幸虧在外人眼中她是愛妻如命,但髮妻早逝不願再娶的人設,以致子嗣不濟,只有一個女兒。

想到歷史上那些功高震主的武將,姜靜行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還沒到封無可封的地步,但也不遠了,雖然劇情裡武德帝不是個小心眼的皇帝,女主的大佬爹也一直是平平安安的,但她也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她是女主女扮男裝的假爹,以後做人還是低調點吧。

姜靜行想到之前的一些事,苦笑不已,心底暗暗發誓,以後她只走她該走的劇情,不該做的事一件都不做。

說起來姜靜行能成功假扮女主的親爹,完全要歸功於古代的交通不發達。

月娘嫁的遠,回家一次,耗費的時間太長,路上也不安全,所以月娘自出嫁之後從來沒有回過家。

當初送她出嫁的,是她的親爹樸老爺和親哥樸大少爺。

但是樸老爺幾年前已經去世了,現在樸家當家做主的是女主的舅舅樸大少爺,而樸大少爺只在送親的時候見過女主爹一面,時隔多年,早也忘了自己的妹婿長什麼樣,這才讓姜靜行成功混了過去。

當然也要歸功於月娘去世前留下的玉佩,這才讓樸家的人相信女主是月娘親生的女兒。

在系統的鞭策下,姜靜行的任務順利地進行著。

女主也因為生母早逝,父親從軍在外,所以一直在外祖家長大。

和劇情描寫的一樣,隨著女主爹的官位越升越高,樸家的生意也沾光越做越大,連帶著女主,一家人早已搬離了小小的易縣,在繁華太平的清河郡安家立戶,現今儼然是清河郡首富,甚至在整個江浙地區,樸家都是有名的大富商。

清河郡官道,一隊馬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天光日和,萬里晴空。官道上人來人往,大多是挑著貨物前去售賣的行商,或者是揹著包袱的趕路人。

來往的人看到車隊紛紛避讓,車隊裡一共有兩架馬車,但是很輕易便能看出前面的馬車要更加華麗一些。

轆轆的馬車聲掩蓋在馬蹄落下的聲音裡,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並駕走在路中央。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一眼便能看出前面那馬車竟是以黑楠木做車身,車身上雖然沒有金玉裝飾,但也是精雕細琢,車框上的花紋若隱若現。

窗牖被一簾金色的華麗縐紗遮擋,使人無法覺察轎子裡主人是何等身份。

但只要看看馬車四周,那些個個披甲挎刀的精壯侍衛,便能猜測到車隊的主人絕不是什麼普通人。

華麗馬車上,一個小姑娘掀起簾子,探著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很快又將簾子放下了。

她縮回馬車內,對著自家小姐笑道:“小姐,外頭好生熱鬧。”

被稱為小姐的是一個氣質溫婉的清豔少女。

少女臉上略施脂粉,俏鼻高挺,薄唇淺紅,盈盈含笑。

“前面便是谷良郡了,谷良四通八達,是大郡,自然要比清河郡熱鬧些。”

姜綰倚坐在柔軟的碧色枕囊上,說著抬手扶了扶髮間的白玉簪,隨著她手上的動作,袖口慢慢滑下露出纖細而如雪般的手臂,皓腕上的掐絲銀鐲碰撞在一起發出輕響。

青絲如瀑布般垂至腰際,剩下的在頭上挽成墜馬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珠子隨意點綴在髮間,斜插一支羊脂玉簪,鬢邊釵上垂下兩串明珠,整個人看起來雅緻而又不失貴氣。

湖綠長裙隨著主人身子轉動輕輕散開,腰間垂著青玉連環佩,越發顯得她身姿如柳。

馬車外面,陪伴在後面馬車旁的是一個衣著華麗的俊秀年輕人,他見前面馬車有人探出頭來,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男子雙腿夾緊馬腹,騎馬上前,隔著車簾輕聲關心道:“表妹可是缺些什麼,我讓人去後頭拿。”

“並未,多謝表哥關心。”

馬車中傳出一道柔美嗓音,少女的聲音婉轉動聽,宛若涓涓細流。

年輕人聽到少女的聲音後不願離去,再次說道:“前面便是谷良郡,谷良牡丹天下聞名,玲兒一直想去,不如行到谷良郡後,表妹和玲兒下車遊玩一番,也好緩解緩解路途的乏悶。”

姜綰聞言神色不變,確是再一次出言拒絕。

“此行上京路途遙遠,父親傳書舅舅命我歸家,我又怎能只顧自己遊玩,讓父親他在家中久候。表哥不如帶著表姐快馬加鞭,先行前往谷良,也好一睹牡丹盛開的美景。”

再一次受到拒絕後年輕人也不尷尬,他俊美的面龐上反倒露出歉意:“表妹與姑父父女情深,多年沒見,想來是十分思念,我思慮未周,還請表妹見諒。”

馬車內的姜綰神色淡淡,嗓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柔,“表哥多慮了,只是我擔心路途長久難免生事,心中多想罷了。”

騎馬的年輕人見此也不好在說些什麼,他又恢復了之前的從容,驅馬前行幾步,遠離了馬車。

“小姐,表少爺也是有些拳腳功夫的,跟著還能說是保護小姐,可玲小姐跟著算是怎麼一回事兒啊?”跪坐在姜綰身邊的侍女憤憤不平地說道。

“不過是舅母的主意罷了。”姜綰看著秋禾氣呼呼的臉有些好笑。

安慰她說道:“我在舅舅家中都沒受過委屈,還能在自己家被人欺負去了不成,真是多想。”

秋禾聽了小姐的話點點頭,深以為然,但還是覺得後頭馬車上的玲小姐可惡。

平日裡看不慣小姐也就算了,現在還厚著臉皮跟她們同行,還打著什麼多年未見,定要去拜訪姑父的名號。

樸家拜訪長輩用得著她一個姑娘,表少爺不也在嗎,不還是想在上京找個好人家嫁了嗎!

想的倒挺美,她一個商戶女,那裡能和自家小姐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