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王敏

我叫王敏,今年84歲,我最近總感覺乏力,不想動,躺在床上卻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全部都是凌亂的夢境。

醒來後心裡更不得勁。

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或者說是沮喪所包圍。

孫子孫女帶著重孫回來看我,我摸著小孩子的頭,看著他們稚嫩的小臉,我卻有些恍惚。

熟悉又陌生。

晚上,兒子宋安給我打電話,說跟宋哲商量著回家住段時間,陪陪我,我心裡高興,嘴上卻說可別耽誤了他們工作。

宋安愣了會兒,“媽,我去年就退休了。”

我恍然大悟。

哦,是了。

兩個兒子都退休了,有大把的時間,他們曾說要帶我出去旅遊,我笑著拒絕了,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出去幹什麼,要是死在外面,怎麼找得到回家的路,怎麼找得到我老頭子。

結束通話電話。

我在客廳坐了半晌,麗姐提醒我該去休息了。

說來,我這一生啊,過得真是舒心。

年輕時有老頭子養,老頭子死了,兩個兒子都想把她接過去一起住,為此兩個脾氣都特別好的孩子還吵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她自己沒同意,說在這住慣了,不願意搬家。

她就在這住。

她就在這死。

她哪裡也不去!

晚上睡覺,不出意料又做夢了。

這次我從夢裡醒過來,竟沒有忘記夢的內容。

是.以前呀

我夢見了小康,夢見小康哭喊著問我為什麼那次手術會取消。

小康

是了,小康曾是我的兒子,我的寶貝兒子,我心裡眼裡只在意他一個,他有點風吹草動就牽動我的心。

我擔心他,疼愛他,誰都得靠後。

可,他其實並不是我的兒子。

那是個錯誤,是個噁心的錯誤!

他問我為什麼要取消那次手術,我想想,哦,對了,是老頭子,老頭子開車出了車禍,他那個人一向迷信,覺得寓意不好,所以去寺廟燒香去了恩?不對,手術取消了?可我明明記得那一路都很順利,車子一路開到醫院都沒出什麼事,宋安流著眼淚求我跟老頭子,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磕頭

後來後來又是怎麼的?

時間隔得太久了,我有些記不清了。

宋安,那次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活的他。

他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閉著眼睛,腹部是一條長長的傷痕,他的額頭青紫,可他再也不會哭,也不會笑了。

笑?

宋安他.笑過嗎?

為什麼我的記憶裡完全找不到他笑的樣子。

不,這一定是假的。

宋安可愛笑了,尤其是老頭子還在的時候,隔三差五就回來,明明是搞研究的,卻特別喜歡在老頭子的小超市裡幫忙,見人就笑容滿面。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著了。

夢裡。

我看到宋安死了,看到宋康被趙家夫妻認回去,也看到了跟宋安長得一摸一樣一樣冷漠麻木的趙合,那是我的另一個兒子,他在趙家長大。

小康回去了。

可他的歸宿卻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不,是下意識的模糊掉了一樣。

離開?留下?

他處在一個無比尷尬的位置。

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就那麼冷眼看著,老頭子比我更冷漠,他說孩子在趙家好好的以後說不定還能掌管趙氏,回來幹什麼,回來繼承他的小超市當個雜貨鋪老闆嗎。

我無言以對。

其實打心底認同老頭子的話。

之後,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哦,是孩子死了。

又死了。

他躺在白色的床上,臉被白布蓋住,我顫抖著手慢慢拉開,他緊閉雙眼,那一瞬間,我又被拉回到幾年前,那時,宋安也如他一樣。

不。

他就是宋安。

宋安,又死了。

宋安,死過嗎?

我徹底瘋了。

夢境的最後,是宋康臉色慘白的站在一片黑暗中,他雙眼流出紅色的淚,猙獰著像我撲過來。

我難以呼吸。

我想,我要死了。

番外——宋康

我想,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醫生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尋不到合適的么雞

可,我去哪裡尋,

我的親生母親幾年前已經給了我一個,如今她自己都難以維持,她那個已經壞掉了,我不能用的。

至於我那霸道總裁的爹,呵,早就不回家了。

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個國家哪個溫柔鄉月光窩裡睡著。

三年前,爺爺突發疾病去世。

我沒有爭贏我的父親。

可他確實不是守江山的那塊料,公司到他手裡,不過三年,就縮水了一半,家裡的擺設失去了光芒,彷彿陳舊的老物件,母親每天在家咒罵,罵我,罵爺爺,罵父親,罵宋家。

她越發老了。

明明我第一次見她,她面板白皙,容貌精緻,眉眼間帶著少女般的嬌俏甜蜜,臉上不見半條皺紋,這才過去幾年,她瘦得驚人,眼皮耷拉下來,看人的時候像是帶毒的蛇。

她的指甲很久都沒做過了。

她的包包,還是前年的款式。

她不再跟貴婦們出去做臉購物,她也會抱怨她虧慘了。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了。

我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我已經顧不得別人了。

我找了人。

我知道如今再求我養母幫忙是沒有用的,她即便想幫我,也幫不了。

所以,我找了人。

是那種窮途末路已經快活不下去的人。

我許諾給他鉅額的錢財,我需要他幫我製造一個意外,只要能成功,我就能活下去。

幾年能多活幾年.先活個幾年再說。

人活著才有希望。

有趙家的錢財做後盾,我不信我找不到合適的么雞。

但他失敗了。

他把他自己撞死了。

宋安宋哲,一個都沒事。

當警察按響我家的門鈴,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暴露了。

我很茫然。

為什麼會這樣?

我只是想活,我不想年紀輕輕就住進暗無天日的墓碑裡,我有錯嗎?

直到手腕上冰涼的觸感傳來,我整個人突然清醒了。

我掙扎,瘋狂的反抗。

而我的親生母親,她站在高高的樓梯上大笑出聲,神態癲狂。

我知道,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