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宋時已經出了城。

身後並沒有追兵。

實際上,連個人都木有。

一面斑駁的透著幾分頹敗的城牆把他與整個世界割裂開來。

或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割裂的。

他就站在城外,卻沒有聽見半點聲音,寂靜,彷彿死了一般,面前黃沙漫天,要知道,就在幾分鐘前,不遠處還有一大片樹林,官道兩旁均是農田,田裡還曬著草垛,道路上不時有人走過,馬車飛跑,帶起塵土飛揚。

然後一個眨眼,那塵土就捲成了沙塵暴。

瞬間吞噬所有。

除了他。

宋時此刻心裡有點方。

那黃沙越來越近,鋪天蓋地,他不自禁的抬起手用衣袖遮住口鼻,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襲來,他像個風箏被吹來吹去,一陣天旋地轉。

還沒等站定,飯菜的香味就湧進了鼻子。

咕咚。

宋時嚥了口口水。

睜開眼,鐵柵欄外擺放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一盤紅燒肉,一小碟青菜,還有一碗湯。

不是多香。

普通飯菜罷了。

他卻能感覺到原渣內心的極度渴望。

屁股下是腐爛潮溼的稻草,稀稀拉拉,蟑螂飛快爬過,角落處的老鼠眼睛冒著綠光。

“快吃,吃完明天一早就送你出去,等出去後好好做人!”

衙役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時:.

就超無語。

只能感嘆一聲原渣你丫的可真刑!

隔壁牢房的老頭伸長脖子往這邊看,陶醉的大吸了一口氣,真香!

“小夥子,你吃不,不吃給老頭子吃,別浪費了。”

另外一邊房間的舍友離得遠遠的,涼涼道,“反正我在這住了好幾年,來來往往的也看了不少人,從來沒見有誰出獄了會這般對待,只有一種情況,斷頭飯。”

吃完好上路。

“你自己”

他頓了下,搖頭苦笑,“像我們這樣的人,能做得了什麼主。”

就跟那畜生一樣,生死不由己呀。

老頭兒不管這些。

“小夥子,你吃不吃啊!”

宋時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有毒嗎?”

“怕什麼。老頭子我一把年紀了,也出不去,說不定哪天就死在裡頭了,要真有毒,乾脆做個飽死鬼上路。”他看得很開,人生一眼望到頭,早死晚死都是個死。

“這飯裡沒毒。”他把托盤推過去,“下了蒙汗藥。”

“正好老頭子最近餓得抓心撓肺的睡不著。”老頭兒直接上手抓起往嘴裡塞,囫圇吞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都捨不得吐了。

另一邊的舍友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里面是蒙汗藥?”

宋時撩起眼皮,“為了生活嘛,亂七八糟的都學了點。”

卻見那人點頭,“可不是,你們小偷這一行也不好混啊。”

宋時:“.”

原渣真是越混越慘了。

老頭兒吃完便把餐盤推過來,沒一會兒就眼皮子打架歪在爛草上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

宋時也靠著牆壁閉上了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個帶刀衙役走到牢房外面,先是看了眼門口的飯。

“開門。”

其中一人拿出鑰匙把門開啟。

走進去。

推了推歪在牆根的人,那人順勢倒下。

“頭兒.”

“來兩個人把他拖出去。”

“是。”

兩個衙役快步走進去,一人鉗著一邊的肩膀往外拖。

隔壁室友抓著柵欄,“大人,他這是要送到哪裡去呀?”

領頭的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該問的別問。”

室友:“.是是,小的知錯了,知錯了。”

趕緊縮回最角落窩好。

把自己當成個背景板,千萬可別注意到我了。

什麼出去!

特麼那是一出去就一腳踩進地獄吧。

牢裡活著沒意思,那死了連‘沒意思’都感覺不到了。

牢房裡昏暗不見天日。

外頭其實是大太陽。

衙役一路拖著宋時往外走,邊問道,“頭兒,午時三刻快到了吧?”

頭兒看看天,抹了把汗,“先候著。”

太陽高掛天空。

熱得飛起。

不遠處囚車已經待定了。

毫無疑問,又是去菜市口的一天。

去菜市口能有什麼好事。

幾人邊走邊聊。

“這人也是倒黴,誰叫他跟尚書大人家的公子長得那麼像,不拿他抵罪拿誰?”

“所以說這京裡的紈絝子弟有恃無恐呢。”

“咱們老百姓,該死還得死。”

“能給貴人頂罪那是他的福氣,下輩子眼睛放亮點,投個好人家。”

宋時:.

行吧。

非要我死是吧。

在被拖上囚車的時候他就爆發了,一拳一個。

最後還搶了銀子搶了馬逃了。

目的很明確,城門。

菜市口那邊得到訊息當即派了人馬來追。

監斬官氣得要死。

“追!給我追!”

一定要追回來。

歷史總是出奇的相似。

街上到處都是抓人的官兵,到處都貼有懸賞通告,可就是找不到人。

宋時一路出了城門。

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其間躲過幾次官兵追捕,直到有天聽說尚書府的公子被砍了頭,才看到遠處的滾滾黃沙。

他嘴角露出蜜汁微笑。

所以,這特麼是個什麼世界。

再一次被黃沙包裹,旋轉,再次費力的睜開眼。

鼻尖一股濃郁的藥味傳來。

補藥是好的補藥,年份還不低。

女子眉目如畫聲音輕柔帶著一絲疼惜。

“大郎,喝藥。”

宋時:“.”

請問你是怎麼用這樣的語氣勸勞資喝這一份劇毒的。

原渣本來只是虧空太多。

這一碗幹下去,不說一碗,就一口,馬上嗝屁。

神特麼.

勞資非要死是吧?

不幹了不幹了!

“扶我坐起來”

有氣無力。

丫鬟忙上前幫忙。

他靠著軟墊坐好,擺手,“都出去吧,我看了頭暈。”

丫鬟看了眼端藥的女子,見她微微點了頭,才應聲退下。

“大郎.”

“你咳咳,端近一點,我沒有力氣.”宋時說完又咳了兩聲。

女子坐近了點,笑道,“大郎今天精神好了許多。”

“是啊.”宋時接過藥。

把藥碗放到嘴邊,餘光瞄到女子眼裡的期待以及那一瞬不加掩飾的惡意,突然用力把她拉到床上,死死的按住,一碗藥灌了進去。

女子不可置信。

掙扎片刻。

一縷黑血順著嘴角流下,再沒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