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刈的橫刀迎風呼呼落下,銀槍的槍尖也幾乎要抵到他的胸前。

電光火石之間,見劉刈絲毫沒有撤刀躲閃的意思,那府兵條件反射一般,居然被迫將銀槍一收,雙手橫架,去擋劉刈這一刀,可畢竟猶豫了一下,手上就慢了,這舉槍一擋,雖然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刀鋒一偏,還是劃掉了府兵的一隻耳朵。

其餘士兵,這才緩過勁兒來,一齊上前,護住受傷的同伴,但被劉刈這孤注一擲的玩命八字刀法,攝住了氣勢,也不知道眼前這敦實的男人到底有幾斤幾兩,所以只是採取守勢,沒敢輕舉妄動。

武機局這邊,徐戎也趕忙招手,令執紅衛一哄而上,圍在劉刈身邊。

肖英一生征戰無數,哪裡吃過這種血虧,又見還未交戰,士兵便掛了彩,瞬間開啟了狂暴模式,大喝一聲,提刀向劉刈腰間橫劈過來。

要說這橫刀的刀法,已經發展了數百年,一招一式,原本都是有跡可循的,一招過來怎麼抵擋,擋完之後怎麼還擊,都是有嚴格的規範和嚴謹的操練。

按招式,劉刈右手的橫刀此刻應該刀尖向下,護住身體左邊,用刀身進行格擋,擋開攻勢後再順勢斜上回手一撩,這才是正常的刀法。

可劉刈卻完全不理,腳下動都沒動,眼睛眨也沒眨,依舊提起刀來,自上而下,朝著肖英劈來。

格擋?不存在的。

玩命八字刀,主打的就是一個蠻不講理。

又來?肖英雖是久經戰陣的猛將,但萬萬沒想到劉刈居然又使出這同一刀。

橫刀刀法千變萬化,兩次對招,不同的對手,不同的兵器,不同的角度,劉刈卻只以這一刀粗笨的豎劈應對,你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呢?

可就是這一刀,卻依然有用,肖英雖然手上未停,但身子一側,雖然刀尖依舊劃破了劉刈的衣服,但自己的肩甲也被劉刈的橫刀砍落。

若非著甲,這一條左臂,多半就要交代在此了。

身邊計程車兵見主將吃虧,下意識地挺槍,護住了肖英。

執紅衛也紛紛挺刀,又上前一步。

作為衙府司軍第一猛將,肖英剛剛說了大話,但面對一個武機局區區官差,只交鋒一招,不但沒有手刃敵人,還被卸了甲。肖英的狂暴更加升級。

眼看主將單挑,馬上就要演變成一場混戰,肖英扯了一把府兵身上的羅網,又看了一眼捂著耳朵計程車兵,向府內怪叫一聲:“你他孃的炮呢?”

話音未落,府中應聲現出若干軍士,推出幾架炮車,左右橫列,三人成排,執旗軍士,英武威嚴。炮陣氣勢如虹,出列英姿颯爽。

只見那炮車一現身,尚在十步開外,不由分說就對著大門就開了一炮,一支四尺長的大箭不偏不倚射中了門口的石獅子,伴隨著一聲炸響,炮車發射的箭簇沒入石中竟然有三寸有餘。

武機局執紅衛,皆譁然而退。

李晉定睛一瞅:急龍炮?!

此刻,無論是劉刈、徐戎,還是身後的所有執紅衛,盡皆面容失色,驚呼:“急龍炮!急龍炮!”

只聽過,沒見過,天下第一大殺器,急龍炮!

不是,肖英你是不是玩不起?我們本來只是請你去武機局喝個茶,你倒好,二話不說直接整上了戰略武器,糟糕的傢伙你不講武德!

要說這急龍炮是梁王開國的第一功勳,一點兒也不誇張。

之前李朝天祐元年,北方三鎮節度使擁兵謀反。率兵十萬擊敗當時的親軍,攻克開州府,脅迫昭宗皇帝退位,史稱天祐之亂。

隨即,各鎮手握兵權的節度使紛紛進京勤王,但李朝已衰落多年,各路勤王節度使也是心懷鬼胎,他們大多打著旗號勤王是假,取代三鎮節度才是真實目的。

汴州節度使梁王駐兵距開州府最近,率先領兵到達,但可惜所轄不是戍邊重鎮,治下士兵不足三萬人。

然而梁王其人,用兵奇詭,軍紀嚴明,極其能征善戰。此外還喜廣交奇人,精研奇術,發明了一種特殊作戰兵器——急龍炮,配備下屬一營,喚作“急龍軍”,肖英便是當時的急龍軍營參事中郎將。

急龍炮為步兵弓弩手操控的強力機弩,兩輪推進,輕巧機動,單兵即可操作。

弩上駑巢縱列四根箭道,其中三根預備箭道,一根激發箭道。駑巢內裝備連珠大箭,四支箭為一組,以柔韌細絲相連,箭長四尺,使用倒刺鐵鏃或火藥炮鏃。

使用時,將一組大箭從上方插入箭道,弩手搖動機關,繃緊機弦,點燃炮鏃,第一道箭矢發射的瞬間,刀片旋轉撩斷絲線,上方預備箭矢順勢落入激發箭道,又自動射出,一瞬間即可發射四支火炮大箭,壓制力十足。

由於急龍炮是機關發射,射程極遠,甚至一里之外仍能造成傷害,而普通人力箭弩只能射百餘步。一旦三百步之內被急龍炮射中,無論是明光鎧還是山文甲,甚至步兵陣盾,均能連人帶甲貫透,炸的面目全非。

急龍炮是當世無敵的大殺器,也是梁王三萬兵力就敢勤王作戰的法寶。

梁王克敵後,殺了三鎮節度使,擁立新帝,改元天祐,同時被賜封為王,自此掌控南北衙府司軍,權傾朝野。

武機局的人只是聽過急龍炮的威名,哪有幾個真正見過這種戰爭機器。

“講講道理好嗎,這哪裡還是箭,這不就是火藥標槍嘛。”李晉看著沒入石獅子的四尺巨箭,又看了看武機局弓弩手用的三寸細竹籤子,心說,這仗還怎麼打,這明顯玩賴啊。

一邊想著,一邊不自覺地向人群后面挪了兩步。

在戰爭的殘酷面前,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你李晉再浪、劉刈再壯,機關再強,橫刀再亮,也不過是插標賣首而已。

肖英確實拼了,幾門急龍炮齊刷刷地對著門口,只需手指一動,這群執紅衛將立即全員歸西,莫說去對抗,但凡有人能哼出一聲,那都將名流千古。

可肖英也是粗中有細,剛剛這一箭,有意射偏,算是給自己留了點兒餘地。

空氣都嚇得凝固。

正在這時,封鎖的街巷中,駛來了一輛華麗的馬車,不疾不徐,輕輕停在了肖英宅邸門口,擋在了府兵與執紅衛之間。

車上下來一個俊秀的少年,風度翩翩,只輕輕喚了一聲,便澆滅了這一觸即發的戰火。

“肖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