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布衣猶豫不決,張讓騎虎難下之時,人群中閃出一個短小精靈的猴子,哦不,男子。

此人正是皮三兒。

只見皮三兒操著一口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蜀地益州口音,高聲喊了一句:“才十八顆麝香嗦,好大回事嘛,這根馬老子買了。”

一句話,再次點燃了人群,好戲又升一級。眾人看著皮三兒,其貌不揚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本著吃瓜不嫌事兒大的原則,起著哄把皮三兒擁到了前面。

張讓那家臣一聽,瞪大了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皮三兒,見並不是什麼壕商的樣子,有點不信,問道:“十八顆麝香,你真要買?”

“兒豁。”

說著,皮三兒從懷中掏出一方錫盒,開啟盒子,是一團素淨的白綢,皮三兒從白綢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兩顆麝香,往頭頂一舉:“看到沒有,這兩顆,就是定金,三天之後,你來取剩下的十六顆。”

說罷,皮三兒便把麝香往布衣手中一塞,上前便來拉馬。

張讓一看,氣得不輕,堂堂河西節度使,哪能在這皇城西市就這樣被人駁了面子,這今後自己和河西軍還怎麼在朝裡混?

旁邊的家臣和侍衛見狀,也上前來攔那皮三兒。

“哎哎哎,爪子,光天化日的,過搶嘜?給不起錢,還要欺行霸市?笑人的很。”

皮三兒一句話,惹得人群鬨堂大笑。

張讓本已牽得這紫火獅子驄,莫名被人上來截胡,心中就已經有了氣,這時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猥瑣玩意兒取笑自己,一下子火冒三丈。可礙於身份面子,又沒法在這鬧市中發作,真是如鯁在喉如芒刺背。

好在張讓家臣心中明朗,上前攔在了皮三兒與布衣之間:“我家將軍先定此馬,至於幾時付錢,還正在談,你這漢子上來就鬧,可知先來後到?”

那皮三兒見張讓已經上頭,也不糾纏,把兩顆麝香用白綢包起,放回錫盒,說道:“要得,反正我只要三天就可以交易,你們要是比我快,那這根馬你就牽起走。”

張讓不知是計,只知眼前這瘦子一說話,便一定不是京兆人,不知是哪裡的鄉紳土豪,居然如此闊綽。

張讓琢磨,今日事,若就此作罷,定被天下人恥笑,所謂三日,是被這瘦子將了一軍,眼前,這馬不馬的,倒是次要,無論如何也不能買馬不成,還丟了面子,於是冷笑一聲,道:“何須三日,一個時辰,便送麝香來。”

說著,向家臣吩咐幾句,又上了馬車。

人家說個三天,你非要逞能說一個時辰,張讓隨口這一裝,可苦了手下的家臣,只見那一眾家丁絲毫不敢耽擱,立即四散,向城中各處奔去。

翠玉樓下的這群看客,可一個都沒散,他們圍著皮三兒,左一言右一語,嬉嬉鬧鬧,都在等著觀看下文。

皮三兒在人群中眾星捧月一般,也很是享受這種感覺,高興得不得了。

不多時,家丁陸陸續續回來,家臣挨個問了情況,低聲向車內的張讓說道:“將軍,使人搜遍城內大小藥肆、醫館,只得半顆。而且這價格已不是四千錢,說是早已漲到了八千錢一顆。”

“半顆?偌大的開州府,連十八顆麝香都沒有嗎?”張讓瞪得眼睛溜圓。

“有倒是有,只是僕人們探得,半年前就被兩家醫館不計價格、盡數收走。”

“既然有,那你還不快去。”

又等了一個時辰,直到杜衝手裡的那捲《二手修仙傳》都翻得差不多了,主角已經渡劫成功,化境大乘,張讓那家臣才急匆匆回來。

“將軍,將軍,第一家小人買了,但也只有三顆。”

“另一家呢?”

“另一家的掌櫃,倒是說有,別說十幾顆,就是一百顆也有,只是……”

“?”

“只是這價格,要到一萬錢一顆!”

張讓一聽,一口牙咬的稀碎,“咯吱咯吱”的聲音,李晉和杜衝在二樓都聽得真切。

一萬貫錢?一萬貫錢!平日裡人們所說的家財萬貫,放到這兒竟然只值一顆麝香?

折騰來折騰去,一匹馬的價格居然翻了快三倍,要近二十萬兩白銀。

這不是坑人嗎?

猜對了,還真是坑人。

皮三兒見張讓猶豫,在一旁添油加醋起來:“楞個貴啊,哎呀,那我不要了,將軍要是錢不夠,這麝香我就送你一顆,只當交個朋友。”

要說皮三兒這演戲,真是天賦異稟,什麼時候說什麼話,都不用教的,拿捏起張讓的情緒,真是信手拈來。

“將軍,買,還是不買?”家臣見張讓沒吭氣,小心地問了一聲。

“買!買!!買!!!我堂堂張讓連買匹馬都還要問嗎!!”

家臣剛一轉身,張讓又立刻叫住了他。

“這家醫館,叫什麼名字?”

“回將軍,叫做‘築基堂’。”

“築基堂,築基堂!”張讓默唸:“這個仇,我記下了!”

“築基堂?!”張讓沒什麼反應,倒是樓上的李晉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杜衝,你,你戲弄太子!”

杜衝一把捂住了李晉的嘴:“別吼別吼,什麼話,什麼叫戲弄,我讓他到我開的藥鋪來買了?你都聽見了啊,他自己願意的。”

“好你個杜白圭,你這‘築基堂’居然利用太子賺黑錢,我一定要告訴太子,可別怪我不夠朋友。”

“得得得,分你三千行了吧。”

“看人可真準。不過,這次我可真不敢要,要了就跟你是同夥了,太子和張讓,你惹得起,我可惹不起。”

“怎麼就同夥了?我怎麼了?道友,你這話說的太難聽了吧。”杜衝差點笑死:“這張讓擁兵自重,一天狂的不行,早就傳他要反,我今天賺他二十萬兩,他就少了些軍資投入,就算哪天真反,不也少了幾千軍士不是?到時候太子不但不會怪我,還會感謝我你信不信?”

“啊???”這什麼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鬼才邏輯,李晉的cpu被幹得有點兒冒煙。

“這哪是戲弄太子殿下,這明明是幫助太子、幫助陛下啊。”

杜衝一副為了梁王為了社稷大義凜然的樣子,好像他沒賺錢,反而是吃了大虧。這一套說辭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聰明如李晉,居然一時不知如何辯駁。

正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有人邊跑邊喊著:“杜評事在哪?杜評事在哪兒?”

李晉心說不好,張讓識破,使人上來尋仇了。扒開窗戶,就準備往外跳。

杜衝還沒來得及拉他,一個人就衝了進來。

“主人,你果然在這裡喝茶,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快回大理寺,左寺卿找你都快找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