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爺爺心裡著急,匆匆回了一趟桃岙村,又叫許英亭把他送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蛇皮袋子。

韓星暉和許子杉默契地都不說英心梓是怎麼從境外被接回來的。

英心梓被悄默默地接回許家。

還保持著死亡的狀態。

一動不動。

連身體都是冷的,硬的。

沈亞琴還好,許英傑直接呆住了。

本來在兩個小時前告訴他,他不是許家的親生兒子,他親爹叫英心梓,他已經很暈菜了。

現在,接回來的不是活人,是一具屍體。

送英心梓回來的是幾個強壯的年輕人,都蒙著面,許爺爺和許英傑都有些忌憚。

對方也沒多說,把人放下,開車就走了。

許英傑看著被安放在床上的英心梓,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這是他親爸的屍體,這簡直太難接受了。

他也沒哭,腦子斷片了。

霍書雁臉色大變,英心梓怎麼死了?

她對英心梓比在場的誰都熟悉,她湊上前,仔細看看,確實是英心梓。

“小許,他怎麼……”

許子杉指指外邊,小聲說:“書雁姐,你別問了,去外邊接著警戒。”

霍書雁又翻牆出去了。

許子杉叫許爺爺、許英傑和沈亞琴把門關好,她從空間裡取出來一籃子碧綠的還魂草,叫許英傑搗碎。

又搬來一個泡澡的大木桶,沈亞琴加了四五桶熱水,看著許子杉把搗碎的還魂草汁液放進浴桶裡。

許子杉悄悄地往浴桶裡加了一半的靈泉液,聞上去香甜極了。

許爺爺遲疑地問:“這能行嗎?”

“能行!爺爺、爸爸,你們把英爺爺放在桶裡泡澡,我和媽媽先出去,等英爺爺醒來,你們弄好,喊我們一聲。”

爺爺泡澡,哪有兒媳婦和孫女旁觀的,她們得躲出去。

許爺爺和許英傑不解,但是按照許子杉的要求做,把英心梓衣服脫掉,不好脫,人死了,身軀僵硬,衣服根本脫不下來。

爺倆只好把人帶著衣服抬進浴桶裡,把衣釦解開,叫面板儘可能多地接觸外面淡綠的藥液水。

爺倆一左一右蹲在浴桶邊,一眼不眨地看著英心梓。

半個小時後,只見英心梓身體軟了,手腳慢慢地有了動靜,眼皮也開始顫動。

許爺爺和許英傑十分激動,伸手把他的脖子托住,怕他溺水。

英心梓慢慢睜開眼,一眼看見浴桶左右的兩張陌生的臉。

思緒慢慢回籠。

許爺爺激動,許英傑更激動。

“英參謀!”許爺爺一瞬間回到了炮火連天的日子,那時候,他是個小小的連長,英心梓已經是全軍的參謀。

英心梓沒說話,唇角微微動了一下,眼前的人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但是看上去不是壞人。

英參謀這個稱呼,是很遙遠的事了。

能喊他英參謀的,看來是個熟人。

許英傑嘴唇顫抖著,喊不出來“爸”那個字,只是激動得眼圈開始紅,眼淚開始掉。

許爺爺衝著外面喊了一聲:“亞琴,再提一桶熱水來。”

許子杉對沈亞琴說:“媽,你等著,我去。”

沈亞琴拗不過她,由她去了。

許子杉下樓就直接從空間轉出來一桶滾燙的靈泉液,拎到那個房門口,喊了一聲:“爺爺,水來了。”

許爺爺去提了水桶,給英心梓的浴桶裡又加進去。

英心梓已經假死兩天多了,嗓子都僵了。

這麼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他才完全恢復過來。

許英傑和許爺爺扶他出來,換了許英傑的新衣服,爺倆的身材還真是差不多,衣服也合身。

英心梓看著許英傑的模樣,心裡有個很大的猜想,但是又不敢相信。

韓星暉也沒給他說過他在國內有個兒子,而且在他的印象裡,他也沒什麼兒子。

這難道是妹妹的兒子?

是外甥?

許爺爺握住他的手:“英同志,你可還記得我?我叫許仲雲。”

年代太久,認識英心梓的人又太多,英心梓愣了一下,試探地問了一句:“許大膽?”

許爺爺激動得熱淚盈眶:“是,我是許大膽。報告英參謀,我是十四師六旅三團二營二連的連長,許大膽。”

英心梓也是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把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圈住他的肩膀:“老許……”

老下屬成了老哥倆,耳邊飄蕩的除了隆隆的炮聲,還有那激昂的戰歌,衝鋒號,還有“送戰友”的歌聲。

老兄弟都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半個世紀過去,還能活著相見,做夢一樣。

許爺爺擦擦眼淚,鬆開英心梓,把在一邊掉淚的許英傑拉過來,把他們的手按在一起。

“英參謀,我把您的兒子還給您!”

英心梓哭著的表情僵住了,這,這是他的兒子?

他哪裡來的兒子?

許爺爺說:“當年,你離開家,弟妹已經懷孕了。”

把經過給英心梓講了。

他把剛才從桃岙提回來的蛇皮袋子開啟,從裡面掏出來一個塑膠紙包裹著的包袱。

開啟包袱,裡面是一個真皮包。

包裡有什麼東西,許爺爺從來沒開啟看過。

他把東西交給英心梓和許英傑,說:“這是英傑的母親留下的遺物。”

許英傑第一次見到這個包,他從來不知道親生母親還給自己留過遺物。

他一直以為許奶奶就是親媽,因為許奶奶是真的比親媽還親。

英心梓看到真皮包就已經淚眼模糊了,這是他在友誼商店給那個漂亮姑娘買的包。

包裡的一對兒金鑲玉的耳環也是他給她買的。

裡面更有幾張他和她在TKY的照相館拍的婚紗照,和禮服照。

照片中的她,寬大的禮帽、精緻的西式禮服;婚紗照中抱著鮮花的她,人比花嬌。

還有一張是他們的全家福。

裡面有他們的爸爸媽媽、妹妹、妹夫,和外甥,還有族裡的孩子們。

英心梓淚眼模糊了視線,40年,他圓滿完成任務,對得起國對得起民,他對不起她!

40年了,他終於回來,她卻永遠與他陰陽兩隔。

冷硬了40年的他,在回來的這一刻,大喜大悲。

裡面也有金鎖片、嬰兒的小手鐲,還有一張她在病中拍的大肚照,雖然在笑著,但是英心梓很細心地看到了她的生活窘迫。

他們原先住的是大宅院,可照片背景很明顯是鄉下。

還有她雖然在笑,可是笑容裡明顯一副病容,帶著無奈,再也不是當初和他一起留學TKY的意氣風發。

英心梓什麼話也沒說,把照片在心口按住,眼淚默默地流著,頭有一些眩暈。

許英傑趕緊抱住他,他也抱住許英傑。

許英傑第一次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抱在懷裡,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

“兒……”

時隔40年,英心梓終於抱住了自己的血脈,這一刻,有幸福,有愧疚,心如刀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