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下散步

戌時，到了晚膳時辰。

雲卿夢走進大殿見聖武帝還坐在龍椅之上，腰背挺直，其容肅然，目光炯炯，筆走龍蛇。

侍者在側，噤若寒蟬，真是天子威嚴，凜然也。

每次看見這樣的場景，雲夢卿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嬪妾參見陛下。”女子的聲音嬌嬌柔柔很是動聽。

“起，怎麼過來了？”他落筆，抬起頭問道。

“陛下還說呢。”女子嬌嗔地抱怨道，“明明說今日奏摺不多，同嬪妾玩鬧時還說政事已處理得差不多，如今到了晚膳時辰，陛下卻還在或沉思，或決斷。若是嬪妾的原因擾了陛下處理國事，嬪妾惶恐，內心深感不安。”

聖武帝從案牘後走下來，牽起她的小手，輕聲安撫道：“無妨，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走吧，用晚膳去。”

她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被聖武帝牽著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往隔壁用膳的側殿走去。

聖武帝的餐桌上，三十八道精緻的菜餚鋪滿了整個長桌。

這些菜餚雖種類繁多，但對於他來說，自幼品嚐，已無太多新奇。

然而，雲夢卿對皇帝的膳食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她今日早、午、晚膳都與皇帝一同享用，算是領略到了皇帝生活的奢靡，也難怪人人都渴望登上皇帝的寶座。

不過，對於皇帝而言，這並非純粹的奢靡。

眾多的膳食實際上是保護皇帝的一種方式。

三十八道菜中，皇帝一般能品嚐到十道左右，而且每道菜不過三口。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範居心叵測之人下毒。

由於菜色眾多，下毒者難以確定目標，因此皇帝也不喜歡他人窺探他的口味喜好，因為這直接關係到他的性命安全。

在祁國曆代皇帝中，聖武帝的膳食數量相對較少。

開國皇帝有四十二道菜，先帝在國庫空虛時仍擺出了五十八道。

而聖武帝的三十八道菜，不過是因為他對前朝後宮的掌控有著絕對的自信，畢竟如今國庫充盈，百姓生活富足。

雲夢卿坐在聖武帝身旁，吃得津津有味，對面前的每一道膳食都充滿了好奇。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對面那隻烤乳鴿，垂涎欲滴，無奈距離有些遠，讓她只能望鴿興嘆。

“陛下，那烤乳鴿看起來美味極了，嬪妾好想嘗一嘗。”雲夢卿轉過頭，面帶嬌俏的笑容，討好地望著聖武帝。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真誠，讓人無法拒絕。

聖武帝見她可愛模樣，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寵溺。

隨後輕輕揮了揮手，對梁安吩咐：“梁安，給雲美人把烤乳鴿處理一下。”

梁安應聲而動，他的動作熟練而利落，手持小刀，將烤乳鴿切成均勻的薄片。

隨後將切好的乳鴿小心地放入雲夢卿的碗中。

“多謝梁安公公。”雲夢卿滿心歡喜地夾起一片乳鴿，放入口中。

那一瞬間，她的眼睛亮了起來，果然美味非凡，又香又脆。

“奴才伺候美人應該的。”梁安笑著答道，對於真心尊重他的妃嬪，他也都顯得非常和善。

不過雲夢卿對這句話可不敢當真，梁安可是從聖武帝小時候就一直陪伴左右，他的主子只有聖武帝，她這小小美人讓他伺候，應該還算是她的榮幸了。

吃完後，雲夢卿輕輕放下筷子，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神情。

但隨即，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聖武帝。

聖武帝的目光始終落在雲夢卿身上，他注意到了她的食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在他的印象中，其他妃子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得矜持而柔弱。

她們的食量都如小鳥啄食一般，而云夢卿的“大快朵頤”讓他感到新奇和有趣。

今日早膳，雲夢卿食慾頗佳，聖武帝只當她是餓了。

午膳與早膳時間相近，兩人都吃得不多。

下午，他批閱奏摺時，小女人又是茶水又是點心，嘴巴沒停過。

沒想到，晚膳時她仍能吃下許多。

聖武帝心中疑惑，目光不由得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她那巴掌大的小臉。

最後停留在她隨著呼吸起伏的胸口，心裡不禁納悶：難道她吃進去的食物都長到大白兔上了？

雲夢卿並未察覺有何不妥，只覺得這頓飯吃得十分快活，甚至希望每日都能與聖武帝一同用膳。

她揉了揉肚子，感覺有些不適，便嬌嬌地說道：“陛下，臣妾好像有些吃多了。”

聖武帝淡淡地回應道：“你也知道自己吃得多？”

嗯？什麼叫她吃得多！

雲夢卿沒想到聖武帝盯著她瞧是因為她吃得多，還以為他見她美貌，吃飯賞心悅目，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是，她吃！得！不！多！

不過才一碗米飯，外加嚐了十幾道菜而已，這三十八道菜她都還沒嘗過一半呢，怎麼能算吃得多呢？

而且，她還在長身體呢！

後宮的妃嬪們在聖武帝面前究竟吃得有多少啊，竟然讓他對女子的食量有如此大的誤解！

“陛下，卿卿吃得不多，卿卿還在長身體。”她嘟著嘴，很是不滿地辯駁道。

聖武帝身軀偉岸，稍稍低頭，便能瞥見身旁小女人那婀娜曼妙的身姿曲線。

她現在這般模樣，已然傲視後宮眾嬪妃了，若是再長一些，恐怕他單手都難以掌控。

“是，還得朕好好餵養才行。”說完，他的眼神還若有似無地朝著那高高隆起的地方看去。

雲夢卿被他這一瞥，頓時心如鹿撞，羞澀難耐，面若粉霞，嬌羞地嗔怪道：“陛下～嬪妾是想再長高一些，您在說什麼呢！”

真是越相處越不正經了！

聖武帝嘴角的笑意更甚，卻並不言語，那略帶揶揄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他可什麼都沒說，是她想多了。

雲夢卿羞澀地低下頭，心中如小兔亂撞，她輕輕撫上自己鼓起來的肚子，稍稍定了定神，然後再次抬頭，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容。

輕聲說道：“今日月色宜人，嬪妾想邀陛下一同觀賞，陛下可應？”

他似乎無法拒絕這張帶著迷人笑容的清純又嬌媚的臉蛋，輕聲回應道：“美人作伴，自當應下。”

“那陛下可願等嬪妾一刻鐘，嬪妾想要換身衣裳。”她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去吧。”他對這個自己撿來的寶貝目前興趣很大，耐心也很足。

雲夢卿走進內室，青鳶將她早準備好的衣裳拿了進來。

換衣，添妝，梳髮。

一刻鐘後，她輕移蓮步，搖曳生姿，走向威儀赫赫的聖武帝。

正在隨手翻閱兵書的聖武帝，眼前忽然一暗。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小女人打扮好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抬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只見她身著素色儒裙，裙襬飄逸，小臉上了薄薄的粉，眼睛不知怎麼畫的竟將原本嬌媚的眼神畫的純粹清冷。

髮髻高聳蓬鬆，整個人站在光下恍如神女下凡。

聖武帝忍不住讚歎：“卿卿實在貌美。”

雲夢卿這般精心打扮本就存了勾人的心思，今日在他面前素了一天，現在他的反應她甚是滿意。

聖武帝今日下朝後所穿的黑金色常服，更顯其帝王威儀。他的常服多以深色為主，莊重而肅穆。

雲夢卿輕聲問道：“陛下，可否允嬪妾一觀陛下的衣櫥？”

不知她打什麼主意，聖武帝還是爽快地答應了，牽著她的手，向裡間的衣櫥走去，梁安緊隨其後。

進入衣櫥後，雲夢卿的目光緩緩掃過一件件華美的衣物，最終停留在角落裡的一件素色龍紋常服上。

雖這件衣服被放在角落，但每日都有人仔細整理和清潔，依舊光豔如新。

她用手指著那件衣服，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嬌聲說道：“陛下，這件素色的龍紋常服嬪妾很是喜歡，可否一換？”

一旁的梁安心中暗自震驚，這位雲美人果真非同一般，竟然敢讓陛下為她換衣，而且還是陛下不太喜歡的素色。

然而，聖武帝並非全然不能被冒犯，與自己的女人玩一些小情趣，他倒是樂意得很，尤其對方還是個讓他無法抗拒的絕色佳人。

不可否認，他見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

聖武帝開口道：“那卿卿就親自給朕換吧。”

梁安原本低著頭，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陛下的臉色，心中詫異，陛下如今竟然這麼好說話了？

他還沒來得及低頭，就被陛下瞪了一眼，他趕緊又低下頭。

什麼也沒發生，沒發生……

聖武帝同意後，雲夢卿笑得如春花般燦爛，應道：“是，陛下。”

她解開他的腰帶，褪去那件厚重的外袍，再換上她親自挑選的素色龍袍。

她更衣的動作有些生疏，但每一件衣服都穿得認真而謹慎。聖武帝低頭看著她，能清晰地看到她那顫動的濃密睫毛。

在燈光下，睫毛的陰影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撥動了一下那捲翹的睫毛，果然看到女人抬頭，眼神中帶著哀怨，委屈地說道：“陛下，您的腰帶本來就不好系，還干擾嬪妾。”

他笑了笑，沒說話。

等穿好後，雲夢卿眼中閃過滿意和驚豔。

“陛下龍章鳳姿，穿上這素色龍袍，溫潤如玉，玉樹臨風，當真是好看極了。”

聖武帝也是第一次穿上女子為他選的衣服，平常的龍袍都是梁安打理，他拿來哪一件就穿哪一件，並不在意穿什麼。

此刻被她如此直白地誇讚，心情也格外愉悅。

“走吧，去賞月。”

牽著女人的小手，走出了宮殿，前往御花園，這裡離乾清宮最近的景色就是御花園了。

夜空中懸掛一輪彎月，灑下的銀輝照亮了御花園的美景，兩人穿著同樣素色的衣裳，漫步月下，宛如一對璧人。

宮人在身後浩浩蕩蕩的跟著，離兩人最近的是梁安和青鳶。

她很享受此刻的寧靜和美好，臉上也一直帶著笑容，夜晚的御花園在月光和宮燈的照射下，仍能看清園中的美景，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雲夢卿眨了眨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眸，好奇地問道：“陛下，這御花園的美景真是令人陶醉，百花爭豔，美不勝收。不知陛下可有特別喜愛的花？”

聖武帝的目光從遠處的花叢中收回，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緒。

輕聲回答道：“朕對花並無特別的喜好。花雖豔麗，但總有凋謝之時。倒是卿卿，可有喜歡的花？”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清脆的聲音響起：“自然有。”

然後狡黠一笑，問道：“陛下猜猜嬪妾喜歡的花是哪一種？您看這個花圃，裡面大概種了七八種花卉，現在開得都很好呢，嬪妾喜歡的就是其中一種。”

聖武帝微微挑起眉，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似笑非笑地說道：“讓朕猜得有彩頭，猜對了如何，猜錯了又如何？”

“陛下……”雲夢卿嬌嗔一句，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嬪妾可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彩頭呢。”

“那就欠著。”聖武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

“哼，陛下也不定能猜對，這花圃中有風信子，康乃馨，百合，紫羅蘭，玫瑰，牡丹，鬱金香......陛下能猜到嬪妾喜歡哪個？”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傲嬌。

聖武帝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就好像真知道她喜歡什麼花，但是怎麼可能呢？

隨即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肯定：“玫瑰，朕可說對了？”

雲夢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驚訝之色，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陛下是怎麼知道嬪妾喜歡玫瑰的？”

聖武帝的心中暗自好笑，他看著雲夢卿的眼神越發深邃，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輕聲說道：“一路走來，只要花圃中有玫瑰，不管是紅色、粉色還是白色，卿卿都會不自覺地多看幾眼。”

雲夢卿沒想到他如此心細，心被他勾了下，滿臉嬌羞，用手指撓了撓他掌心。

小女兒情態盡顯，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嬪妾喜愛玫瑰，尤愛紅玫瑰。”

在聖武帝的耳中，人們對菊花、牡丹等花的溢美之詞早已不絕於耳，就連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也喜歡用這些花來隱喻人的品性。

然而，她卻是第一個在他面前坦言喜愛玫瑰的人。

“為何？”聖武帝饒有興致地問道，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好奇。

“嬌豔欲滴，灼灼其華，馥郁芬芳，還不足以讓嬪妾喜歡嗎？”

雲夢卿放開他的手，向前幾步彎腰準備採摘一朵紅玫瑰。

青鳶在一旁看著，心中不禁一緊，連忙說道：“主子，小心玫瑰有刺，還是讓奴婢為您採摘吧。”

雲夢卿淡然道：“無妨”，然後將玫瑰仔細著刺，採了下來。

玫瑰是真的很漂亮呀。

她輕輕地將那朵玫瑰湊近鼻尖，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輕輕閉合。

月光下，她那捲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鼻尖充盈著玫瑰甜美的香氣。

聖武帝被月光下美人聞花的樣子蠱惑了，明明剛剛還是一個遺世獨立的仙子，可此刻手持玫瑰的她突然成了誘惑人心的妖精。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雲夢卿放鬆了神經，突然想起身邊還有個皇帝陛下呢。

她拿著玫瑰的雙手背後，抬起俏臉，對著他傲嬌道：“嬪妾喜愛玫瑰還有一個原因，紅玫瑰代表了最熱烈的愛。”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光芒，與他對視的瞬間，那滿溢位來的仰慕之情，讓聖武帝幾乎無法抵擋。

她的眼神純真、清澈，又嫵媚、多情。

聖武帝低沉道：“既然卿卿喜愛玫瑰，便讓人在靈犀宮中種植一片，梁安，你吩咐下去。”

“是，陛下。”

“謝陛下”，她微屈雙腿答謝。

然後轉頭對著青鳶吩咐：“今日御花園的花都開得很好，你做個花環罷，也算不辜負今日和陛下賞月賞花。”

隨後，她巧笑嫣然地看向聖武帝，眼中閃爍著一絲期待，嬌柔地問道：“陛下，不介意嬪妾摘了您這御花園中含苞欲放的朵朵鮮花吧。”

聖武帝嘴角微揚，眼中滿是寵溺，輕聲回應道：“花配美人當有價值，能得卿卿喜愛，不枉它們開這一場。”

聽了他的話，雲夢卿心中很是開心，咯咯的笑，聲音婉轉動聽，美人如仙如魅，月下花團錦簇，如詩如畫，風花雪月，不外如是了吧。

“陛下不覺得嬪妾辣手摧花就好。”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嬌嗔。

“一些花罷了，不敵卿卿一笑。”聖武帝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雲夢卿羞澀地低下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她牽回他的手，一起往前走，青鳶吩咐了幾個宮女採花，編制花環。

約莫過了一刻鐘，青鳶的花環終於完成了。她輕聲說道：“主子，花環已經做好了。”

雲夢卿的目光被花環吸引，眼中滿是喜愛之情。

只見花環上的花朵色彩斑斕，嬌豔欲滴，宛如仙葩，錯落有致的排列更顯靈動。

她難掩興奮地說：“陛下，這花環好美，您可否為嬪妾戴上？”

聖武帝向著青鳶招手示意，青鳶恭敬地將花環遞上。他接過花環，輕柔地將它戴在女人的頭上。

雲夢卿今晚的裝扮早已有所謀劃，因此頭上並未有其他多餘的裝飾。

那蓬鬆而不加修飾的秀髮，與花環相得益彰，美得剛剛好。

花環上的花朵，在她烏黑亮麗的秀髮間綻放，月光映襯下，宛如繁星點點，肌膚如雪，在花環的襯托下，更顯晶瑩剔透。

雲夢卿莞爾一笑，柔聲問道：“陛下，嬪妾美嗎？”

“美極。”聖武帝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對她的美貌也從來都不吝嗇誇讚。

第一次覺得美人如夢似幻，即使他是帝王，也把握不住。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令他的眼神驟然變暗。

聖武帝不由自主地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啊”，雲夢卿輕聲驚呼一聲，不明白男人為何如此，但還是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