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這故事略熟呀.....

陳進士，如果遇到古怪的事不要藏著掖著，會死人的……

到第二日授官的時候，陳卿腦子裡還是在不斷回想著昨日那位大理寺少卿的話，對方到底是在警告自己呢還是提示自己呢？

如果是警告自己，那就真是一群人都在做戲？故意遺忘崔彥的妻子？

可這意義是什麼？

如果是提示自己的話…….難道自己真的見鬼了？

“陳卿回來了？快給我們說說，授的哪裡的官？”

陳卿聽到聲音回過神來，看到一群熟悉的面孔，神色頓時稍稍放鬆，他住的地方是京城南郊的一個夫子廟，是京城一位大善人捐贈供寒門士子們在京備考時留宿的地方，此時陳卿剛回來便圍上了一群曾經一起背書的同窗。

“幽州齊縣，我一個排名倒數的二甲，能分到什麼好地方？”陳卿笑著應道。

“那也不錯了……”其中一個圓潤的胖子道：“咱們這種家世，能中進士當官就已經是祖墳冒青煙，哪裡還有資格挑剔？你和崔彥剛來第一回就考上了，哪像我們……”

“就是呀…..”另一個高瘦的男子也道：“我們幾個家裡有點底子，還能供一兩回，這廟裡好多同窗昨日就已經打道回府，準備在地方縣學當個夫子…..”

陳卿聞言也有些感慨，農門子弟讀書不易，筆墨紙硯，拜師束脩以及在縣、州府讀書時的花費，真正種地的有幾家供得起？

就像自己，父親早逝，若不是家裡推豆腐生意還不錯，根本供不起，可即便這樣也到了賣祖產的地步，大哥大嫂一半以上的收入拿來供自己，小妹的嫁妝到現在一點著落沒有。

自己這一次若考不上，家裡是很難有餘力再給自己弄幾百兩上京趕考了！

“對了陳卿，崔彥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咱們還想沾沾探花的光呢！”

陳卿一愣，看向說話的那胖子，這胖子叫周海濤，也是柳州人，早自己和崔彥一年上京準備，是曾經府學時就一起讀書的同窗。

看著對方完全不知崔彥已死的樣子，他心裡一動，是了，這古代不像現代，一個大事件爆發幾個小時就能傳遍全國，夫子廟地處偏遠，一直住這裡的書生自然不像他們那些進士一樣訊息靈通，不知道崔彥已經暴斃了很正常…..

想到此陳卿看向周海濤：“海濤，崔彥如此英俊，為何沒有說親呢？”

“這不廢話嗎？”周海濤嘴角一撇：“他那麼有才，又那麼好看，這般資本自是要到京城尋個好岳家才是，是我我也不結！”

陳卿聞言死死的看著對方，姓周的臉上表情自然無比，一點也不像在演戲！

“胖子，三年前水仙詩會記得嗎？”

“都說了別叫我胖子，當官了也不許！”周海濤瞪了陳卿一眼，隨即皺著眉頭，摸著自己肥厚的下巴：“什麼水仙詩會？”

這話一出，陳卿心頭冰涼一片，再無半點僥倖。

三年前，自己剛剛中舉前往柳州求學，那年柳州出現了十年不遇的春雪，城北沁園水仙花開了遍地，如此盛景難得，知府和一眾夫子便辦了一場規模盛大的詩會。

那一次年僅十六歲的崔彥以一首春雪詞震驚全場，才名遠播，同時被多家女兒相中，風頭可謂極盛！

也是那時，黃夫子的女兒相中了崔彥，讓黃夫子親自問了親事。

這事兒還一度讓陳卿吐槽了很久，畢竟很多歷史小說裡，都是穿越的主角在詩會大放光彩，奪少女芳心的，這崔彥拿了本該屬於他陳卿的劇本呀！

可惜自己前世是個理工男，畢業多年專注程式碼，唐詩宋詞早忘得七七八八，當不了文抄公，穿越後雖然轉行學文科，可苦讀科考經意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哪還有心思去研究詩詞？裝不了這個嗶呀……

只是沒想到拿了主角劇本的崔彥會是這麼個結果，更沒想到曾經的痕跡都給抹掉了！

陳卿望著周胖子那毫不作偽的神色，也不再猶豫，匆匆的就回自己廂房收拾起了行禮。

“誒，陳卿，你這是做什麼？”周海濤幾人追了過來，看到收拾行禮的陳卿頓時一愣：“這就要走？我們還打算給你辦個慶功宴呢！”

“這就不用了……”陳卿頭也不回的擺擺手：“這次地方催得緊，吏部只給了我們二十日的時間，小弟我還得回柳州接老母和兄嫂，實在是來不及…..”

這話他倒也沒說謊，吏部給的時間的確緊，他要回柳州接母親也是真，但一頓飯的時間也沒有倒也不至於。

只是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甚至快一點把家人也接離柳州，徹底離開曾經有崔彥痕跡的地方！

他都想好了，幽州氣候不宜人，遠不如柳州山清水秀，但地方好，日子過得苦也沒啥意義，自己在幽州齊縣起碼是一方父母官，環境差苦的是下面人，自己一個縣官吸民脂民膏的，日子會差到哪裡去？

而且家裡祖產已經賣光，也沒啥好留戀的，一家人接到自己任地，母親就享享清福，再不用一把年紀還去推豆腐，哥哥嫂嫂也可以有點自己的小買賣，自己也能為小妹尋個好親事，甚至侄子讀書什麼的自己也能安排，不比留在柳州這個詭異之地強？

收拾好了東西，告別周胖子等人，陳卿匆匆就準備啟程。

結果出了夫子廟不遠，就被一輛馬車攔下，裡面下來一人讓陳卿心中咯噔一下，正是昨日問話自己的那大理寺少卿王野！

“咦，倒是巧呀，陳進士….哦不，現在應該稱呼陳縣令了。”

巧你個大頭鬼呀…..

陳卿翻了個白眼，拱手行禮道：“大人這是去哪裡？”

“去柳州呀…..”對方笑眯眯道：“去看看陳縣令說得證詞是否有誤。”

“晚生…..下官都已經說了，是醉酒誤言，大人何必追著不放？”陳卿有些急了，這是咋的？自己惹不起，躲都躲不起了？

“是不是誤言，去了不就知道了嗎？”王野笑了笑：“本官也是柳州出身，也正好藉故去看望看望家裡的親戚。”

“王大人是柳州人？”陳卿眉頭一皺。

“是啊…..”對方收起了笑容，嚴肅道：“所以本官呀，更是容不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霍亂本官的家鄉呀。”

陳卿心頭一凜，強笑道：“大人這話倒是奇怪，什麼叫奇怪的東西？”

“陳大人不知道嗎？”王野幽幽的看著陳卿：“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沉默幾息後，陳卿鼓起勇氣問道：“大人指的是什麼？”

王野看著對方，再次笑了：“上車吧，路上慢慢說…..”

陳卿看了一眼車內，有些猶豫。

“不會是在怕我吧？”王野笑道：“本官四品官身，此去柳州更有聖上調配的皇家侍衛同行，自己想想是你一個柔弱書生獨自上路安全，還是跟著本官更安全？”

陳卿聞言不再猶豫，對方說得對，如果真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自己一個人上路才是危險！

上了車後，王野拉上了窗簾，周圍侍衛除了趕車的那位將領，其餘人都默契的離馬車遠了些。

陳卿收了收肛門，離對方稍稍坐遠了些…..

“陳大人與崔彥一起上京想必關係極好，肯定是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吧？”

陳卿黑著臉低頭，他不想知道，死道友不死貧道，崔彥和他關係好不假，可朋友這種東西，沒了再找一個就是。

但似乎躲不過去呀…..

嘆了口氣，陳卿只能順著對方話接道：“不是說的暴斃嗎？”

“年紀輕輕又學過武，哪那麼容易暴斃？”王野幽幽道：“死得可慘了，肚子被刨開，心臟、肝腎都沒了！”

“怎會如此？”陳卿一臉震驚：“天子腳下，怎能有人如此殘暴對待一個新科進士？”

王野盯著陳卿打量許久，話鋒一轉道：“陳大人可看過前朝異聞錄？”

陳卿聞言連忙拱手：“大人說笑了，前朝的書本都是禁物，下官也是讀過律法的，自不敢知法犯法！”

“陳大人說得也是……”王野點頭：“那本官便破例與陳大人說說吧…..”

“我可以不聽嗎？”

王野沒理會陳卿這微弱的反抗，自顧自道：“前朝玄宗曾無比寵愛過一個柳貴妃，那貴妃出自書香門第，才名遠播，進了宮後十分受寵，短短三年玄宗便將其封為貴妃，甚至後面一度想要廢掉現任皇后將位置騰給這女的……”

“然後呢？”陳卿一副好奇的樣子看著對方，但實際心頭卻是真的震驚，這段劇情…..好生眼熟！

“然後她死了……”王野幽幽道：“被毒死的，顯然是沒防得了後宮手段，可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什麼詭異的事情？”陳卿跟著對方的話很配合的追問道。

“柳貴妃死了之後，發生了一系列很古怪的事。”王野笑道：“首先是她父親禮部尚書柳大人，後面突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過這個女兒。”

“京城很多人也想起，那柳貴妃曾經大放異彩的詩會都是假的，她的詞、她的詩，都是別人的！”

“以前沒人知道嗎？”陳卿壓住心中的跳動問道。

“理論上應該是知道的…..”王野答道：“因為那些詩詞本就是京城一些才子賴以成名的佳作，但奇怪的是自從柳貴妃成名後，大家好像就忘記了那些詩詞的原作者一般，直到她被毒死了眾人才想起來，你說這事邪乎不？”

“是……挺邪乎的…..”陳卿吞了下口水勉強笑道。

“是吧？”王野笑吟吟的看著陳卿：“可我看陳大人卻不是那麼驚訝，還是說，陳大人見過？又或者….知道那是什麼玩意？”

“大人說笑了，下官怎麼會知道？”陳卿苦笑搖頭：“只是大人說得太玄乎，下官下意識就是當故事來聽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下官不信這些！”

“是嗎？”王野定定的看了對方良久，最後收回了目光，閉目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嗎？呵…..孔聖也有說謊的時候呀…..”

陳卿低著頭，假裝沒聽到對方的不敬之語，對方也沒繼續追問，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

沉默中，陳卿閉著眼，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都快忘記了的一段回憶。

雖兩世為人，但前世的事都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想細節終歸有些勉強，不過一些大體他還是記得。

玄宗、柳貴妃、千面狐！

對方一提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哪裡是什麼清白的古代世界？分明是自己一手設計出來的鬼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