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柳州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被朝堂設定成了第十個直轄州府,其格局環山抱水,水陸兩通,是江南連線北地的中樞紐站,商業繁榮。

加上秀麗的風光和絕好的風水格局,吸引了不少有錢的富商來此居住,也導致柳州即便在富蔗的江南,也屬於油水好地,想被分到這裡為官的,少不得的通一下上面的關係。

不過如今一場官場地震,卻讓江南官員對柳州諱莫如深!

也沒辦法,畫皮先生事件聽起來實在過於駭人,人皮畫骨,挖肉填髓,竟有能將官員直接剝皮替換的可怕妖物,此等鬼祟待過的地方,哪怕朝堂宣稱已將妖魔正法,卻依舊擋不住人心惶惶!

秦國公的建議雖好,但也是有負面作用的,首先柳州官員全部清洗,雖然能一定程度清洗妖魔殘存,可這般大的動作卻是讓本就動搖的人心更加難以安定。

就比如這幾日,柳州官府無人管理,江南布政使不得不臨時抽調官員去管理,但如今…..誰敢去柳州任職?

凡被點名的紛紛推辭,實在躲不過直接就辭了官印,讓負責臨時排程的江南巡撫也頭疼不已,一直在上書朝堂快點派遣新的官員過來,畢竟柳州現在……幾乎已亂成一團!

新科進士的官員任命也不是很順利,畢竟不是所有進士都如陳卿這般窮得敢舍上一身剮,有一部分家世較好的寧願拒官也不去柳州任職,最終願意妥協前往的,大約只有之前擬算的三分之二,人手可謂嚴重不足!

即便受了官印的,也是能拖就拖,都指望別人先去蹚水,他們後面觀望。

而這種局面下,陳卿這個二愣子正屁顛屁顛的,先所有人一步,趕到了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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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柳州?”

跋山涉水,風塵僕僕趕了近十日路程的陳卿剛來到柳州城時差點沒認得出來,連跟車的馬伕都傻眼了。

偌大個柳州城,荒涼得陳卿差點以為這裡剛剛被洗劫過!

連守城的官兵都沒有一個,若不是青天白日的,陳卿都以為自己是不是誤入陰陽路了。

“什麼情況這是?”

馬伕和陳卿大眼瞪小眼,沉默了片刻後,那馬伕連忙道:“這位老爺,俺…..覺得吧,你要不現在就把俺的錢先結了?俺…..俺感覺這裡有些瘮得慌,今天就不在這過夜了,老爺你把錢結了,俺現在就趕路,或許還能在天黑前趕到尚樹縣。”

陳卿:“…….”

早知道這麼詭異就把鬼娃帶上了,就是怕人多眼雜,所以先把鬼娃安排在了青龍山那邊,現在倒好,大街上鬼影子都沒一個!

“爺…..你看那邊!”馬伕驚悚的指著那邊。

陳卿看過去也嚇了一跳,那是個肉鋪,這荒涼的街道居然還有人賣肉?

關鍵是那賣肉的人看起來很瘮人,臉上的皮子都脫了大半,露出骨肉和裡面隱隱能看到的木頭結構。

咚咚…..

大漢目無旁人,不斷的切著碎骨,眼神呆滯,仿若機械一般,在這鬼城一樣的街道上,的確不是一般的驚悚。

馬伕被嚇得連連後退,陳卿卻皺眉靠近了一步。

他自然看得出那切肉的屠夫是什麼東西,顯然便是畫皮先生製作的木偶,畫皮先生死了後,這些木偶喪失了靈體,便如行屍走肉一般,只會憑藉一些生前的本能,做著一些重複的事情。

這一點陳卿在尉遲鵬那些帶回京城的親兵身上看到過,當初陸佳明那一夥被換成木偶的親兵,如今在尉遲府依舊可以做著簡單的活計,雖然沒了神識,但一些簡單的命令卻是聽得懂的。

尉遲鵬捨不得處理掉昔日的兄弟們,便留了下來,在武場幫忙練練靶子。

不過尉遲家畢竟是血脈大家族,不怕這些木偶,這民間百姓也敢繼續用的?不怕嗎?

“誒?那邊的小兄弟,可是今日才來得柳州城?”

正想間一個聲音傳來,說話的自然不是那機械般的砍肉屠夫,而是在肉鋪旁邊守著的一箇中年婦人。

婦人生的白淨,雖是市井婦人,卻明顯沒做過重活,比平常農婦要好看得多。

只見她老遠就熱情的招呼道:“要不要買點肉回去?這裡現在可沒有客棧廚子給你們做菜,你要是買點,我可以親自給你做兩道下酒菜。”

陳卿看清楚對方後詫異了一下,直接小心翼翼的問道:“馬二孃?”

“你是……”對方被陳卿喊得一愣,頓時停住了自己喋喋不休的推銷仔細看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陳卿嗎?”

那婦人見到熟人,頓時更加熱情了,上前便是仔細打量:“哎喲喲,不是咱們巷子裡的進士老爺嗎?你娘不是說去北方當官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啊…..這個…..說來話長。”陳卿笑了笑岔開話題,看向切肉的屠夫:“那是張叔吧?他怎麼了?”

“他呀……”一提到自己相公,婦人眼中頓時一黯。

“就這樣了…..以前吧我嫌棄他只偷懶不幹活,沒事還經常出去賭錢敗家,可如今…..便只能幹活了!”

陳卿默了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認識馬二孃家已經三年了,他對那個愛缺斤少兩的張屠夫可以說很瞭解了,卻沒想到自己還是不夠了解,是什麼時候被黃夫子換掉的呢?也或許那個時候一直就是個木偶?

知道真相那天,馬二孃一定嚇壞了吧?

可卻依舊願意留下來陪自己男人呢…..

陳卿心中感慨,但也沒有傷感多久,便問起了柳州的情況。

“二孃,城裡的人呢?”

旁邊的馬伕見是熟人後,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悄悄聽著,他也很好奇,這偌大的柳州城怎麼跟個鬼城一樣,人都跑哪裡去了?

“人吶?”馬二孃望著荒涼的周圍,也是嘆氣:“都走了……”

“走了?”陳卿一愣。

“柳州城鬼木偶的事,你沒聽說嗎?”

“聽…..聽說了一些…..只是沒想到這麼嚴重…..”陳卿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對方精神狀態,畢竟是屠夫的媳婦呢,拿起殺豬刀自己還不一定打得過。

“你不知道當時城裡有多亂,官兵鎮壓的鎮壓,封禁的封禁,後面乾脆直接封城,好多人當時可嚇得不輕。”

“既如此,人應該被鎖在柳州了呀。”陳卿好奇的看著周圍,這明顯一副都去逃荒了的樣子。

“一開始呀,是不讓走…..”馬二孃苦笑道:“後面吶,一些有關係的教書先生、富商,就開始暗自找門路離開,這樣的人一多,便被知道了,當時鬧得大呀,我好多鄰居去衝城門,據說被踩死的都有好幾個呢……”

陳卿聽得對方的話頓時頭皮發麻,短短几句,卻能讓他想象當時混亂的畫面。

“死的人多了,眼看就要鬧得收拾不了了,上面人乾脆就把官兵撤了,這一撤,可不就跑光了嗎?”

馬二孃看著自己的丈夫,眼神複雜無比。

陳卿看著,大概也能理解普通人為什麼想跑,就這些木偶在,官兵沒接到命令不敢輕動,鄰居又害怕,待得住才有鬼了......

“都跑哪裡去了呢?”馬伕好奇道。

“有錢的跑隔壁州府,沒錢的則回鄉下老家,總歸有去處唄…..”

陳卿想了想還是問道:“二孃,您的孩子們呢?”

“回鄉下老家了。”馬二孃笑道:“正好鄉下的豬崽也該生了,兒子媳婦們回去幫老人看著也好,這死鬼呀,我陪著就行…..”

“您這樣留下來的還有多少呢?”

“應該不多……”馬二孃笑道:“這北街呀,大多都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家,這幾日我串門都只能找到十來個,南街那些富商、夫子們,有家產的,早就舉家搬遷了。”

陳卿:“……..”

來不及可憐馬二孃的遭遇,陳卿拔腿就往南面走!

原本第一個跑過來,還想趁機撈波油水,現在好了,雞毛都沒剩幾根,一地的爛攤子,人跑光了,自己這個知府怎麼當?

“陳卿,你去哪兒呀?”馬二孃連忙喊道。

“去南街!”陳卿頭也不回的應道:“二孃,你幫我稱一斤肉,晚上在你家吃飯!”

“啊?好嘞!”二孃頓時開心的笑了,但隨即又道:“南街那邊鬼影子都沒一個,你去那兒幹什麼?”

但剛剛喊出,陳卿人影子都跑沒了。

他現在急匆匆的自然是趕著過去看看還剩幾戶!

開玩笑,北街的普通人大多都是躲鄉下,自己施點手段還是能重新弄回來的,這些有錢的大戶跑了可就不好逮回來了,他們走了,自己收誰的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