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兄長勿急,天子,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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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等無能!”
隨著劉協狀若癲狂,隨性眾臣連帶著一眾護衛,盡皆俯首與地。
十二月的天,北風呼嘯,寒意刺骨。
太尉楊彪等人跪伏在劉協面前,渾身顫慄。
劉協苦笑。
這天下,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堂堂天子,有怎麼能淪落到如此地步。
昔日的大漢,到底是何等盛況,是什麼模樣?
劉協想不通,想不明白!
自他那個天子父親殯天之後,這世間就像是變了一樣。
或許他本來該是一個閒散王爺的。
他還記得那年,宮闈之亂,他和兄長兩人逃竄到北邙山上。
那一日,他第一次見到董卓。
他以為那個人,是他的救星!
也確實如此,兄長憨厚寡言,董卓說兄長擔不起這天下的重任。
那天。
那個人說,要他當這天下的天子。
那一刻,劉協的內心是欣喜的。
因為自小董太后便告訴他,想讓他做大漢的天子。
而他知道,天子,便是天底下最有權威之人。
他本以為,他當了天子,之後便會如他所想的一樣,這原本衰弱的大漢,會變得越來越好。
然而,不久之後,兄長死了!
那個時候他怕了!
邊上的人告訴他,那個扶持自己做天子的董卓,他是個奸佞,他是大漢的國賊。
可是他有些怕!
因為那些反對董卓的人,都被對方砍下了腦袋。
自那之後,董卓的權利越來越大。
他才知道,對方扶持他,不過只是想要一個更聽話,更容易掌控的人罷了!
他成了傀儡!
董卓夜宿皇宮,他每天都能聽到對方那肆無忌憚的笑。
他想要董卓死!
從那個時候,他的心裡開始湧現出了恨意。
後來聽說關外起兵勤王!
他有些高興!
他看到董卓敗了,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暢快。
可是,那個人要帶著他遷都,遷都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
劉協忍不住回憶。
他想到從董卓起始,再到終於看到對方身死。
然而,便是董卓死了,卻又冒出來了第二個董卓,第三個董卓!
這天下,像是已經沒有人在乎他是大漢的天子了!
那些人的眼裡,他只是一個獲取權勢的工具罷了!
“陛下,臣等死罪!”
看著劉協已然失神,楊彪等人以頭觸地,連帶著整個四周都像是升起了一股哀意。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傕等人的軍兵已然追了上來。
大營已然要被團團圍住。
外面的聲音喧譁喊叫,眼前的形勢,已然變得越發危急。
“李樂,我命爾護送陛下,趁夜色渡過黃河!”
太尉楊彪出聲,聲音震顫,李樂聽到聲音之後,連忙派遣手下士卒開始搜尋渡船。
十二月的天,冷的徹骨,但滾滾的黃河卻從未結冰!
外面的呼喝聲越發吵鬧了。
不多時,李樂手下計程車卒便已經找到了渡船。
“陛下,陛下上船!”
楊彪呼喝,他知道,此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協在落到李傕等人手中了。
逃,一定護送陛下逃出去。
劉協沒有回應,眼下的他依舊處於失神之中,整個人有些木訥!
眼看著眼前的黃河河岸高十餘丈。
楊彪連忙朝著李樂看了一眼。
“揹著陛下上船,快!”
聽到這話,李樂沒有絲毫猶豫,主動上前將劉協背在身後,邊上一眾大臣伸手小心的扶著劉協。
一眾人小心登船,外面的喊聲聲更大了!
這功夫,看到天子已然登船,所有人都急忙忙想要跟著上船。
然而,眼前的幾條船能渡之人終究有限。
並非所有人都能登船。
“下去,都給我下去!”
外面的喊殺聲更近了,楊彪有些著急,然而此刻,那些還未登船計程車卒盡皆扒在船邊,這般情況下渡船根本無法行走。
無奈之下,邊上的董承、李樂連忙抽出手中的長劍,對著一直護送的兵卒開始揮砍!
血液開始四濺,哀嚎聲不絕於耳。
劉協醒了,眼前濺起的血液讓他終於回過了神。
剛抬起眼,他便看到自己董承等人正拿著刀劍朝著之前一直護送著他的兵卒揮砍。
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個個面目猙獰,如同惡鬼一般。
像是對待仇人!
船板上,掉落了無數的斷指,在劉協的視線裡滴溜溜的滾動。
血液,將船板染紅了一片。
黃河上的風很急,四周的呼喝聲更大。
吹過來的夾雜著血腥味,濃的讓劉協胃裡都有些泛酸。
他渾身顫慄,透過眼前的火把,他能看到那滾滾的黃河將一具具的屍體沖刷到下游之處!
船很快,不到一夜的功夫,楊彪等人便帶著劉協從黃河的另一端上了岸。
只是,此刻邊上的人,已然從剛才的百餘人,只剩下數十人。
……
是歲,又一年!
兗州鄄城。
自戲煜等人決策向西而今攻佔豫州所在之後,曹操主動領軍揮師。
曹軍勢如破竹,麾下戰將盡皆奮勇。
至年末,曹操一路連破潁川、汝南,攻克許縣。
大敗黃巾軍何義、劉闢、黃邵、何曼等部,勢力由此發展與豫州所在。
兵鋒一時無兩。
年末,曹操已然開始規劃許縣。
同月,冀州鄴城。
衙署之內。
“主公,此番天子東歸,如今已經進至河東,聽聞李傕等人一路追趕天子,卻未曾追上!”
“此番,乃是於天賜良機也!”
議事正堂之內,袁紹麾下謀士沮授第一時間朝著袁紹開口諫言。
聽聞這話,袁紹眉頭輕皺。
“哦,此話何意,何以為天賜良機?”
袁紹下意識發問,像是沒明白沮授的意思一般。
此刻,袁紹麾下一眾謀臣盡皆看著沮授。
沮授沒有絲毫猶豫,對於袁紹第一時間沒有懂自己意思,並沒有太過在意,直接張嘴便開口解釋。
“主公,此等良機,主公當可逢迎天子與鄴城,可勸天子遷都於鄴城!”
“如此,主公可挾天子以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
沮授一臉正色,隨口便朝著袁紹解釋著逢迎天子的好處。
有天子在手,儘可掌控天下諸侯,連帶著有天子所在,也能借天子之名義征伐各地!
這番話一出口,袁紹瞬時間便明白了過來。
“此言大善!”
挾天子而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
袁紹自然明白,這對於自己勢力發展的好處。
下意識,袁紹便想答應沮授的諫言。
然而,他這邊剛剛意動,麾下另一邊的謀士郭圖跟著便站了出來。
“主公,此事不可!”
“若迎天子而入鄴城,倒是著鄴城,該為誰主?”
郭圖出言否定。
聽到這話的沮授眉頭忍不住往下拉了拉。
他看到袁紹卻有思索之意,連忙再次開口諫言。
“主公,迎天子乃匡扶漢室之根本!”
“匡扶漢室?”
沮授話音剛落,另一側袁紹麾下大將淳于瓊便跟著站了出來。
“主公,如今漢室已然垂危,主公若想要匡扶天下,其實逢迎天子那麼簡單?”
“更何況,若天子在鄴城,主公又該如何自處!”
“我等,又該聽命與誰?”
淳于瓊這話說的直接瞭然。
漢室如今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或許真的有人想要匡扶漢室,但淳于瓊並不是。
袁紹眉頭緊鎖。
郭圖等人說的沒錯。
奉迎天子入了鄴城之後,這鄴城到底誰做主?
眼下他自己掌控冀州、青州,連帶著幽州已然快要落在自己手上。
三州之地的掌控權,可不是現如今漢庭所能掌控的了的。
這般權勢,就要這樣讓與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天子!
有天子在,他豈能如此安穩?
更何況,當年秦失其鹿,天下可共逐之。
現如今,難道漢室不可以!
四百年的漢室,已然走到了陌路,這天下改朝換代,誰又能說的上來呢!
大漢九州,他已經佔據三分之一的天下!
努努力,未嘗不可讓袁氏,更進一步。
“主公!”
沮授有些心急,他自然清楚袁紹心中所想,但若是能挾天子的話,對於整個冀州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助力。
天子只是一個象徵而已。
當年的董卓能行此舉,你袁紹怎麼就不行呢?
“不不不!”
“此事罷了,罷了!”
袁紹連番搖手,他仔細思索,逢迎天子對於他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好處。
如今以他的勢力,天下諸侯,他又有何所懼?
有沒有天子,對於他來說,幾乎都一樣。
而多一個天子,豈不是在自己頭上突然來一個人限制自己。
對於天子,袁紹終究還是有些敬畏的。
他並非想不到行那董卓之事,只是他不想跟那董卓如出一轍。
他袁紹還是在乎名利的。
既然做不到董卓那般樣子,那就不如不要這個天子!
……
“天子到大陽了。”
鄄城衙署之內。
荀彧和戲煜二人對坐。
收到探子的訊息之後,荀彧隨手便將密信遞給了面前的戲煜。
看完上面的內容,戲煜下意識呢喃了一句。
天子到大陽了,距離洛陽,已經不遠了,距離兗州,距離許縣所在,也不是很遠。
“吾有密信來報,前些時日袁紹似有意想要逢迎天子!”
荀彧隨口而談,目光靜靜的看著戲煜,似乎想要看看對方的反應。
然而,此時的戲煜聽到這話,卻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
看到這般情形,荀彧忍不住有些疑惑。
“奉義就沒什麼想說的?”
“有什麼好說的?”
戲煜隨口回應:“似袁紹此人,多謀而無斷,其謀士眾多,各有掣肘,根本無需考慮!”
“縱使有人提出逢迎天子,跟著便也會有人提出反駁之意!”
“而此人,無有決斷,我料想,袁紹必然會放棄逢迎天子!”
戲煜侃侃而談,邊上的荀彧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倒是看得透徹!”
“聽聞是那沮授提議逢迎天子,只是跟著就如你所言,其他謀士反駁了此言!”
聽到這話,戲煜倒也沒有什麼自得的。
這是他早就知道的結果,自然沒什麼絲毫意外的。
眼下情況沒有太多的意外,劉協終究還是要落到曹老闆的手裡。
“我等此番是否要準備逢迎天子!”
從密信上來看,如今的天子,局勢似乎有些複雜。
這般情況下,荀彧自然是想第一時間幫劉協解決困境。
“兄長勿急,天子既然已經進至大陽,李傕等人便不會如之前那般隨意追擊天子!”
“此番天子想來已然無兵馬之患!”
“伱我無需擔心!”
戲煜搖頭,這可不是奉迎天子的時候。
眼下劉協一心還想著東歸洛陽呢!
當年劉協被董卓帶去長安的時候,劉協或許聽聞東都雒陽被付之一炬了,但他畢竟沒有親眼見到。
現如今的劉協,對於雒陽還是充滿著希翼的。
幻想著雒陽還是他記憶中的雒陽。
眼下想要將劉協逢迎到許縣去,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而等到劉協親自看到了如今雒陽城的景象之後,他才會意識到,曾經的舊都雒陽,終究已經成了過去。
到那個時候,再迎接對方進駐許昌,才是最恰當的時機!
“這?”
荀彧張了張嘴有些無奈,他也知道戲煜是什麼意思。
現在逢迎天子並不是那般容易的。
天子雖說脫離了李傕等人的掌控,但對方終究是天子,這天下的諸侯可都是盯著天子的。
此番他們想要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逢迎天子。
多少是會受到一些阻攔的。
“兄長,勿急,天子丟不了!”
伸手朝著荀彧的肩膀拍了拍,戲煜輕聲笑了笑。
天子遲早都是要落到曹操手裡的,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了。
大陽!
自那日渡過黃河之後,劉協多日以來都像是沒有緩過來一樣。
夜夜之間,劉協都能看到那天晚上,黃河上飄蕩的屍首。
甚至於,那些扒在船板上的手指都在他腦海中開始跳動。
直到抵達大陽了之後,他才像是好過來了一些。
只是,抵達大陽之後,他們身邊跟著的數十人身上便已然沒有了糧食。
索性,楊彪第一時間便派人通知了就近的河內太守張揚。
後者聽聞此訊息。
第一時間便派遣了數千人揹負糧米一路抵達大陽,以作貢奉!
“大但張揚,他竟然不來親自拜見陛下!”
楊彪有些憤怒。
護送糧米的護衛卻跟著回應道:“稟告陛下,我家太守此番偶感風寒,聽聞陛下東歸,第一時間便派遣我等護送糧米而來!”
聽到這話,邊上的劉協已然有些習慣。
比起李傕、郭汜等人來說,河內太守張揚所做的已然比他們要好的太多了。
至少,對方還能送上些糧米!
有了張揚所送的糧米和數百人護衛,劉協等一眾人倒也不再窘迫。
在大陽稍歇了些許時日之後,劉協帶著人繼續東歸。
抵達安邑之時,河東太守王邑也如同張揚一般奉獻綿帛。
同樣,此人也並未親自前來覲見。
只是,相比較張揚,太守王邑便直接的多了,藉著奉獻,已然明擺著開始朝著劉協討要爵位。
瞭解了對方的意思之後,劉協心裡只是冷笑。
爵位,封賞!
這些人敬重的果然不是他這個天子,而是他天子手下明面上所謂的權柄。
“擬旨,封河內太守張揚為安國將軍,封胡才為徵東將軍,封王邑為列侯!”
劉協的封賞下去之後,幾日之後,河內太守張揚便主動領軍前來拜見。
之前的風寒似乎好了。
“臣,張揚,拜見陛下!”
張揚聲壯如牛,聲音中帶著幾分喜悅,似乎聽不出剛剛病癒的樣子。
劉協淡然的朝著對方看了一眼,所謂的病癒,不過只是因為封賞罷了。
“愛卿身體可好?”
“回陛下,臣已無恙,臣此番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張揚甕聲,雖是請罪,但語氣之中卻絲毫沒有愧疚之意。
邊上的楊彪哼了一聲,但張揚卻根本不曾在意。
劉協笑了笑:“愛卿何罪之有啊,此番愛卿送糧而至,那大功一件,朕獎賞還來不及呢!”
……
興平三年,正月。
自張揚領兵而來,劉協等人便再不擔心李傕等人之追兵。
是月。
劉協亦欲繼續東歸洛陽,董承、張揚自當遵從。
然而,此刻的楊奉、李樂等人卻漸漸起了其他的心思。
雖然並無兩軍對峙,但迴歸雒陽的歸途,卻因此受到了限制。
諸將之間,相互開始猜忌。
就如同當初李傕、郭汜一般。
同年二月,韓暹突然攻董承,董承無奈逃奔野王。
徵東將軍胡才見此機,打算進攻韓暹,看到這般情況,劉協第一時間便遣使者制止胡才。
一番寬慰之下,眾將才相互安歇。
四月,劉協在楊奉、韓暹等人護送下,終於迴歸洛陽。
抵達洛陽之後,劉協的心情忍不住有些激盪。
這走走停停之間,都快要一年的時間。
這一路走來,原本並不算太長的路長,卻走的跌跌撞撞。
“陛下,到了,我們到了!”
遠遠看著遠處屬下的雒陽地貌,太尉楊彪第一時間忍不住熱淚盈眶。
隨行的一眾大臣都跟著忍不住低聲哀泣,這一路的不易,像是在這一刻,終於得以釋放。
劉協的身子也跟著顫。
“好,好,到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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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