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允許她可以自由拿取這些東西,黃清若還挺高興的。

能接觸到別人所無法接觸到的資源,她自然珍惜。

所以除了能在這裡面休息,這些資源,也成為她以前沒事就進來床上坐坐或者躺躺的原因。其實想想,她確實沒必要對梁京白的行為那般憤怒。

不僅僅是因為,她並非第一次見識梁京白的變態和衣冠禽獸的一面。

也因為,她並非第一次遇到變態和衣冠禽獸……

遠的不說,就說梁晉東。

曾經梁晉東……和黃薇的那些事情,何嘗不是變態的體現……

更何況,黃清若自己的情況……

「你挪開那些孤本、珍本。」黃清若繼續指示蒙汝菡,「找找,有一些梁教授用過的舊的工作筆記。」

蒙汝菡的聲音顯得愈發緊張了:「挪開嗎?不小心碰壞了怎麼辦?師姐,它們都是應該被放在展覽櫃裡的物件。」

「沒事。」黃清若安她的心,「都是梁教授的私人收藏,弄壞了也沒關係。」

當年二叔公也是這樣告訴她的。

他說,即便她一把火將這些東西不小心都燒了,他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並非二叔公不愛護這些東西、不看重這些東西,而是因為二叔公說他已經把這些東西全部裝進他的腦子裡了。

比起這些死物,他看重的是活人。

她這個活人,身為他的愛徒,他自然更在意。

如果沒有她,就沒人繼承他的衣缽,那麼這些死物,也就失去了他認為的應有的價值。

「愛徒」這個身份,可以護她得到二叔公的無限包容。

為了她的周全,在大叔公和三叔公之間中立了一輩子的二叔公,都能和三叔公談條件、和三叔公合作。

曾經黃清若好奇過,在遇到她之前,難道二叔公就沒有遇到過「愛徒」?或者培養出一個能繼續他衣缽的徒弟?

想要有人繼續他的衣缽,他自己結婚生子,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有個他自己的孩子,他想怎麼培養就可以怎麼培養,還不用擔心其忠誠度。

不止黃清若有過這般疑問,其他人也有過。

二叔公說,人的一生,每個階段的想法都在改變。

年輕的時候他覺得桃李滿天下,就是一種傳承。

以前他的身邊,不是沒有過親近的徒弟,但學完就離開他的身邊了,他也鼓勵他的學生們走向天南海北,去各個地方發揮各自的效用。

後來年紀越來越大,他又覺得確實需要一個即便在他死後也能接手他未完的事業的人。

黃清若出現的時機很是恰好,出現在他改變想法的時候,並且黃清若又很有天賦,受他的器重。

就這樣,她成為了二叔公的關門弟子。

黃薇說,這是黃清若的福氣,是黃清若這輩子最大的運氣。

比起黃薇成為梁晉東的女人,黃清若成為二叔公的關門弟子,以後在梁家更有地位。

黃清若當時只能算不完全認同黃薇,至少她一度認同,她的運氣確實還可以。

後來……黃清若只想說:這福氣,誰要,可以拿去。

小房間裡傳出的蒙汝菡的聲音,中斷了黃清若關於二叔公的一些回憶。

「有的,師姐,看到了,是有一些工作筆記。」

「幫我帶出來。」黃清若交待。

「好幾本,師姐要哪一本?」蒙汝菡問。

「你先全部拿出來。有幾本你就帶出來幾本。」之後黃清若可以自己慢慢找,不用再麻煩蒙汝菡。

「好的師姐!你稍等!

」蒙汝菡應承。

蒙汝菡在裡面再待了十分鐘左右,抱著一摞全是灰塵的工作筆記走出來。

「全部都在這裡了,師姐。」她問,「放哪裡?師姐。」

黃清若隨手一指,指著自己腳邊恰好空出來的一塊牆邊的地面。

蒙汝菡非常驚詫:「真的就這樣隨便放在地上嗎?不用放在桌子上面嗎?這可是梁老的私人工作筆記啊!如果分享出去,大家都爭著搶著看呢!」

黃清若允諾:「你想學習的話,等我整理過後,你來拿。」

蒙汝菡又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嗎師姐?」

「可以。我說可以就可以。」黃清若沒什麼表情,「梁教授的所有東西,可以任憑我處理。」

這個特權,黃清若其實並不想擁有,甚至不屑擁有。

它對黃清若也是一種羞辱和恥辱。

但二叔公有一句話講得沒錯。人的想法在每個階段都是會改變的。

此時此刻黃清若便認為,羞辱已經受了,恥辱也已經留下來了,那麼依附於羞辱和恥辱的特權,她如果不享受,對不起她自己。.q.

蒙汝菡沒再多問,遵照黃清若的吩咐,和伸過來一起拿筆記的黃清若,協力擱在了地上。

「謝謝。」黃清若一眼也沒有正視過小房間,「麻煩最後幫我把門鎖起來。」

蒙汝菡從善如流,離開前還舉一反三地主動將小房間的鑰匙壓回在門口的地墊底下。

整個下午,黃清若就留在工作室裡,翻閱二叔公的工作筆記。

二叔公私人的工作筆記,稱之為二叔公的私人日記,或許更為合適。

只不過因為二叔公的工作和生活總是分不開的,所以二叔公的日記裡記錄的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和真正的留檔所用的工作筆記相比,他的私人日記更為口語化一些、不講究格式、想到哪裡寫到哪裡,真實的個人心理活動也更多些。

隨著時代的發展,正式存檔所用的工作筆記,往往得電腦輸入。

二叔公不習慣使用電子產品。

正式存檔所用的他的工作筆記,往往有人會替二叔公整理。

以前是二叔公的其他學生輪流整理,也有博物院裡的撥給二叔公的助理幫忙整理。

黃清若被收為二叔公的徒弟之後,這些事情就全部由黃清若一個人來做,別人不再插手。

她既是二叔公的徒弟,也是二叔公的助手。

這段時間以來,黃清若在看的工作日記,就是正式存檔的那些工作筆記。

但二叔公並非完全不懂得使用電子產品。

他只是覺得電子產品不如自己的筆頭可靠。

所以他私人日記的習慣也一直保留著。

據二叔公自己所告訴黃清若的,這個習慣從他職業生涯的第一天開始就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