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殿是佛寺之中最重要的配殿之一,一般都和大雄寶殿緊緊挨著。

在霖梵寺內自然不例外,就在大雄寶殿右側前方二十米處。

之前的正月十五,黃清若瞧見的是地藏殿邊側的一堵牆外,所以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

今次黃清若才是跟著梁京白從大殿的正前方進入。

雖然供的是教化冥界的菩薩,但地藏殿內一點叫人聯想不到冥界,光線很好,特別地寬敞明亮。

除了正中位置的地藏王菩薩的坐像,殿內還有許多彩繪泥塑和壁畫。

黃清若目不轉睛地專注於觀賞這些可以稱之為藝術品的東西。.

霖梵寺作為霖江市內歷史遺留的古寺之一,這些坐像、彩繪、壁畫等等,雖然有過翻新,但也都極具價值。

曾經有人開玩笑,到霖梵寺截一段牆下來,都可以賣不少錢。

黃清若沒講話。

她等著看看梁京白會不會再「教她做事」。

事實是梁京白也沒講話。

這倒也並未出乎她的意料,畢竟如果他還在繼續教她做事,幾天以來他有無數的機會,即便無法和她面對面交談,也能透過電話。

他沒有。

且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阻止她的行為。

說明梁京白到底認同了她的做法。

那麼也就又顯示出他的虛偽了。

輕而易舉就放棄了他的反對,想來他也是想通了,不妨先瞧一瞧二叔公究竟託管了什麼東西。

其實他如果百般阻撓,她仍舊會有想法。

——無論梁京白哪種反應、怎麼做,她都能忍不住換種角度去揣測他。

黃清若很清楚,她現在整個人是扭曲得一塌糊塗。

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一步步地扭曲成這樣,梁京白也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一聲不吭的梁京白始終處於她的眼尾餘光之中,像跟她一起欣賞。

他需要欣賞?

他對霖梵寺的各處應該非常地熟悉,要欣賞,早該欣賞完了。

黃清若知道他又在裝。

上廁所的梁禹一直沒回來。

小沙彌先將文嬰大師請來了。

進門的時候文嬰大師的兩道垂落與耳垂齊長的白眉以及長至胸口的白鬍,均隨風飄飛。

加上文嬰大師的體型和樸素的僧袍,特別彰顯古道仙風的氣質。

他是因為慈眉善目得第一眼便叫人特別信服,信服他的道行高。

勿怪這些年來文嬰大師在大家眼中「非常靈驗」。

文嬰大師皈依自心、超然塵外之前,也是出身於官宦富商的家庭,是位翩翩貴公子。

所謂的文嬰大師早年的書法作品,指的其實就是文嬰大師當和尚之前的作品。

當和尚之前,風格偏於挺健瀟灑;當和尚之後,風格漸變為超逸淡冶——這是黃清若從前因為梁晉東而瞭解到的,也是她上次在錄製第一期節目期間的鑑賞所言。

她則透過節目錄制中兩位老學究的一些話,瞭解到,如今步入晚年的文嬰大師的作品,愈加謹嚴、明淨、平易、安詳。

節目中主持人便總結,「字如其人」某種程度上是有道理的。文嬰大師的書法作品就與文嬰大師的個人人生軌跡緊密相連。

「久等。」文嬰大師單手立掌作禮,向黃清若表達他遲到的歉意。

黃清若回敬文嬰大師一個淺淺的鞠躬,表示沒關係。

隨即在文嬰大師的帶路之下,黃清若撇下樑京白,要獨自跟著文嬰大師進去萬佛牆。

梁京白輕輕抓一下她的手,問:「確定不要我陪你進去?」

黃清若給出的答案是,拂開他的手,冷漠道:「六哥非要跟著,難道是我能攔住的?」

攔住他的只是霖梵寺的寺規。準確來講,是梁京白在人前的時候,才會裝模作樣遵守的寺規。

不久前黃清若才評價,地藏殿毫無冥府的氣息,特別地寬敞明亮。

很快黃清若緊隨文嬰大師之後跨入一扇門,彷彿瞬間進入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正是陰曹地府。

封閉的空間內,籠罩著昏暗的紅色燭光,好像真的身處暗無天地的地獄。

散發濃濃的陰間的氣息。

空氣中飄散的也是香燭的味道。

尤其組成萬佛「牆」的一個個密密麻麻的蜂巢般的儲物之用的小格子,還露著幾尊凶神惡煞的佛像。

這種地獄般的氛圍僅僅維持一小會兒。

文嬰大師在某處的燈光開啟之後,亮度便驅散了紅燭的作用,只留封閉感。封閉感源自於這裡面沒有開一扇半扇的窗戶。

黃清若認為,霖梵寺的萬佛牆,可以類比為銀行的保險櫃業務。

之所以會看見凶神惡煞的佛像,因為並非所有的格子都是敞開狀態。

敞開狀態的那些格子很多就是供奉佛像的,還有一部分供奉牌位、靈位——這是黃清若所瞭解的正常情況下萬佛牆的作用。

密封狀態的那些格子,就讓人不禁好奇,都是些什麼人託管了什麼物品。

文嬰大師遞了個登記簿給黃清若簽名之後,將一個櫃門鑰匙交給黃清若。

根據規定,文嬰大師的任務到此為止,只能黃清若自己去開啟二叔公的那個格子、自己取物。

黃清若並不想一個人在這裡面待著,她詢問文嬰大師能不能留下來,她不介意文嬰大師在場。

文嬰大師說沒辦法,她的授權沒用,要二叔公本人授權才行,所以文嬰大師無法陪伴她。

黃清若也就不能勉強。

在文嬰大師退出去並將門帶上之後,整個空間安靜得黃清若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根據鑰匙上掛的號碼,黃清若找到對應的格子,將鑰匙插入鎖中,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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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京白見文嬰大師一個人先出來了,問了幾句,瞭解情況之後,他和文嬰大師又隨口聊了幾句。

一邊聊,梁京白一邊關注萬佛牆的入口處。

遲遲未見黃清若出來。

梁京白問文嬰大師,是不是有點奇怪。

文嬰大師捋著鬍鬚說,他以前遇到過在拿東西的時候待得比黃清若還久的人,可能是託管的物品需要花點時間處理,也可能是故人的遺物引發追思,諸如此類。

第二種可能,在梁京白看來根本不可能。

他暫且耐下性子,和文嬰大師繼續等著。

又等了十分鐘,梁京白沒辦法再等,跟文嬰大師講明,他放心不下妹妹的情況。

未及文嬰大師同意,他直接往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