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照片都沒有。

墓碑上也沒有寫梁京白的名字,只留了個「曹」字和一排生卒年。

黃清若猜測,「曹哥」這個人,或許是真實存在的,否則很容易就被戳穿。

她不知道梁京白為什麼選用「曹哥」。

但她第一次聽到「曹哥」的時候就在想,她沒記錯的話,梁京白的養母,也就是梁晉東的第三任太太,就是姓「曹」。

全部完工之後,旁人都離開,剩下黃清若和梁沅西。

梁沅西摘下墨鏡,往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黃清若自然是連花束都沒有準備。

她從來開始就直挺挺地站著,站著冷眼旁觀著這場葬禮。

「你把梁京白的死訊告訴了他的生母沒有?」黃清若問,「你應該知道,梁柳煙這幾天人也在滇城。」

梁沅西盯著墓碑,沒有回頭看黃清若,也沒有回答黃清若的問題。

她自顧自地跟墓中的梁京白說話:「你進梁家的時候,才剛滿六個月,在那之前你在孤兒院待了五個月。我哥和你母親,原本沒打算告訴你,你是領養的,梁家人多眼雜,在領養你之前大家又都知道你母親沒有懷孕,所以想瞞也瞞不住。如果能瞞得住……」

頓了頓,梁沅西似乎自己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倒也沒必要瞞。瞞了你長大以後,還是得知道真相。」

「……」黃清若則在想,如果能瞞住,讓大家以為梁京白就是梁晉東親生的,那麼梁京白小時候的日子應該能過得好一些。

她很難想象,沒受過欺辱的梁京白,會成長為什麼樣子?

不會像現在這麼冷?——雖然梁京白和梁柳煙的氣質很像,但梁柳煙看上去就沒有梁京白那樣彷彿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涼意。

而根據梁沅西的話推算,梁京白出生差不多一個月就被梁柳煙送去孤兒院了?

那可能說明,並不是孩子生下來之後才臨時決定不要的,而是還在孕期就在打算不留自己身邊。

——絕大多數人一聽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必然是譴責梁柳煙吧?黃清若是個例外。

作為一個同樣在孕期就不打算留孩子在身邊、同樣在孩子剛滿月就把孩子送走、甚至比梁柳煙更過分地一天都沒自己的孩子相處過的人,黃清若一點也沒有要譴責梁柳煙。

她最多在思考,梁柳煙送走梁京白的原因是什麼。

不可能沒有原因的。

無論是不喜歡這個孩子或者其他苦衷,總有一個。

想到梁沅西和梁京白的養母關係好、梁沅西和梁京白的生母這麼多年又一直保持聯絡,黃清若很難不懷疑,梁京白能成為梁晉東的兒子,有梁沅西的參與在其中。

那麼梁沅西知不知道梁家幾個長輩之間的秘辛?知不知道梁京白的真實身份?

「幸苦你了孩子。」梁沅西的話不長,最後再說了這麼一句,便重新戴上墨鏡。

轉頭,她問黃清若,要不要上前去跟梁京白講幾句:「……好歹他是你六哥。」

黃清若沒有上前。

但黃清若對著所謂梁京白的墓碑開了口:「別以為你死了,我跟你之間但仇就能一筆勾銷。」

梁沅西:「……」

繼而梁沅西無聲地笑了笑,便跟黃清若道別:「我下午的飛機要回霖江,這會兒差不多可以走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跟你大哥還有三叔公說,你為什麼在滇城遲遲不回去?」

黃清若說:「我在跟柯家小少爺談戀愛。」

像在回答梁沅西的問題,給梁沅西一個應付梁家的理由。

又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黃清

若不知道梁沅西理解成哪一種。

總歸梁沅西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點點頭表示:「你和小路沒擺酒,希望能喝上你和小柯的喜酒。」

梁沅西走到黃清若的面前,如同一個與她關係親近的長輩,替她理了理頭髮:「我們小七這麼好看,不穿一次婚紗、辦一次婚禮,可惜了。」

黃清若感覺得出來梁沅西說的是真的。

就如梁沅西此前跟她闡述的那套理論一樣,梁沅西希望她用盡女性的優勢達成女人的野心。

柯偉豪在是梁沅西的好朋友的養子之前,首先是馬來鉅富之一柯家的小少爺,對任何一個渴望透過婚姻跨越階級的女人來講,都是絕佳的結婚物件。

黃清若沒想和柯偉豪結婚,沒想透過柯偉豪達成什麼野心。

但單從梁沅西的話來講,黃清若是認同的:「是的。」

梁沅西先走了,黃清若沒和梁沅西通行,她一個人又在梁京白的墓碑前待了一會兒。

即便等不到梁京白,能等到梁衡也可以。

結果哪個黃清若都沒有等到。

滇城的日光太曬了,半個小時後黃清若也離開。

停在陵園門口的某輛車內,一雙清薄的眸子目送她花花綠綠的身影。

既然她已不再逗留,他便取下右耳上戴著的耳機。

墓上附著了一個竊聽器,墓碑前梁沅西和黃清若說的話,他全部都聽見了。ap.

待黃清若乘坐的車子徹底消失,他低頭處理手機裡的訊息。

有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內容是幾個亂碼符號。

別人看不懂,但他看得明白,那是丹拓傳送的暗號,報平安的暗號。

丹拓能平安被放掉,並非事先百分之百能確定的事情。

但那個時候制定計劃,沒能更加地完善,丹拓主動選擇由自己冒險。丹拓從小生活在邊境地帶,也熟悉南洋大多數國家的環境,萬不得已的時候總能自己想辦法逃生。

如今丹拓被放掉的時間比預計得要早。

不知道是柯偉豪的陷阱,還是另有緣由。

前者的話,制定計劃的時候丹拓就和他約定過,為以防萬一,丹拓逃生後會自己再躲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候,不和自己人接觸。所以並不需要擔心什麼。

後者的話,會是怎樣的「另有緣由」?……和那個女人如今也身在滇城是否有關?

-

黃清若陪管樂在小城裡玩了三天。

第四天,黃清若才和管樂一起去了柯偉豪小住的寺廟。

那個寺廟在這座小城挺有知名度,曾經有電影在這裡取過景。

不過因為這裡的寺廟實在太多,它的位置又偏一點,所以客流量沒有太大,整個環境如柯偉豪告訴她的,非常清幽。

符合梁柳煙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