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若的臉上露出一絲可笑的表情,用嗤之以鼻的沉默來取代對他的回答。

並且在這之後她走向柯偉豪。

守在病房門口的兩個柯家手下立刻進來要阻攔黃清若。

柯偉豪示意兩個手下退下。

黃清若便不客氣了,明目張膽地抓起床頭櫃的水果刀,公然地又刺向柯偉豪,瞄準柯偉豪的心臟處。

柯偉豪自然不是坐以待斃任憑黃清若作為。

他的兩隻手都抬起來,及時抓住了黃清若的手腕,桎梏住了黃清若對他的攻擊。

黃清若的力氣敵不過他,連現在正受傷的他,他也敵不過。

柯偉豪現在也開口明確地告訴她:「黃小姐,放棄吧,你的人生還長,更應該帶著對你丈夫的思念和愛意好好地活下去。」

水果刀被柯偉豪搶過摔到了地上。

黃清若趁著雙方的手都鬆開的一瞬間,狠狠地甩了柯偉豪一記耳光。

柯家的手下最終還是又上前來扭住了黃清若的兩條手臂,束縛住她更多的行為。

柯偉豪因為方才的動作太大,傷口出血了,浸染了他的病號服。

一個手下出去喊護士。

柯有良很快走了進來,先檢視柯偉豪的情況,轉而望向黃清若。

黃清若微微仰著臉,以一種蔑視的寡冷目光盯著柯偉豪。

她眼神裡的仇恨,顯然是柯偉豪一天不死就一天無法消散。

柯有良說:「黃小姐,你丈夫的死,的確是小豪愧對你們,我這個父親也有責任,但我這個做父親的肯定也是會偏袒自己的兒子,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去償命。」

「你現在情緒太激動,我們沒辦法談,之後我會親自聯絡你丈夫的舅舅,我會跟單家就這件事好好談一談,表達我們最誠懇的歉意。」

話落,柯有良就讓手下將黃清若送出去。

黃清若不走也得走。

被迫離開了柯偉豪的病房。

只是在黃清若被送往醫院門口的途中,有另一個手下出現,跟兩個押送黃清若的手下悄聲說了什麼,行程因此改變了。

黃清若轉而被送往醫院的花園裡。

花園的涼亭內,一個女人背對她而站,正在往池子裡扔飼料餵魚。

她的氣質過於獨特,黃清若一眼便認出是梁柳煙。

柯家的手下在通向涼亭的石子小徑處便鬆開了黃清若的兩條手臂。

黃清若抿了抿唇,邁開步子,沿著石子小徑走入涼亭,最後停在距離梁柳煙約莫一米的位置。

她沒說話,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稱呼梁柳煙。

是梁阿姨、是柳阿姨,還是柯夫人。

池子裡的錦鯉團簇,撲騰著爭相搶食。

梁柳煙沒有讓黃清若站著乾等,在黃清若站定的四五秒後,梁柳煙便撒光了手中的魚食,轉過身來面對黃清若。

梁柳煙沒有帶網紗帽刻意遮掩她的模樣。

青天白日之下,黃清若便比當初在米國的拍賣場裡的驚鴻一瞥更為清楚地看到梁柳煙的樣貌。

「坐一會兒吧。」梁柳煙率先落座涼亭內的石凳。

黃清若從善如流。

這之後兩人隔著石桌面對面,梁柳煙細細地打量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黃清若便安安靜靜也端詳梁柳煙,進一步尋找梁柳煙和梁京白的相似之處。

卻又覺得,其實梁柳煙和梁京白並沒有乍看之下的那麼像。

待梁柳煙開口,她問的第一句話是:「我也不知道我能跟你說些什麼,說什麼都抵不過你丈夫的一條命。謝謝

你願意坐在這裡。」

黃清若問:「你是讓柯偉豪放過我的?」

梁柳煙搖搖頭:「這種事情不用我跟他開口,他終究是我養大的孩子,我的確沒能百分之百了解他,但也猜得出來,我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他就一定會收手,會讓這件事到底為止。」

黃清若很冒昧地問:「是什麼原因讓你可以盡心盡力地養大一個別人的孩子,但對自己親生的孩子不聞不問?」

梁柳煙並不意外她的問題,只是因為她的口吻微微笑:「為什麼不是怪罪我的語氣?」

黃清若則有點意外:「我以為你會先否認你有一個親生的兒子。」

「我單方面的承認和否認,沒有什麼意義。從我把他送離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沒有資格再以他的母親身份自居。」梁柳煙的眼睛和梁京白的眼睛一樣黑白分明,不像大多數的成年人,隨著年齡越長,眼睛裡的雜質越多。

正因為有這方面的原因,小路隨的眼睛和梁京白的眼睛,多了一分的相似度。

但小路隨的黑白分明,展示的是真真正正純粹乾淨的孩童的世界。

梁京白作為成人的複雜心思則悉數掩藏在那份黑白分明之下。

當下看來,眼睛的遺傳基因應該來自於梁柳煙。

恰恰此時梁柳煙問她:「你和你丈夫的孩子,現在四個月大了?」

提及路昂,黃清若的心多少被刺了一下:「差不多。」

梁柳煙從她的口袋裡摸出一個絲絨錦袋,交給她:「沒什麼禮物可以送的,給孩子打了一隻長命鎖。」

黃清若沒有接,很直白地說:「這份祝福很應景。他的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你作為柯偉豪的母親,沒辦法讓柯偉豪給我孩子的父親償命,用長命鎖祝福我的孩子不要和他的父親一樣短命。」

這個時候黃清若的口吻已經沒有辦法不帶上點尖酸刻薄和陰陽怪氣了。

她的禮貌是給梁柳煙本人的。

她現在的嘲諷是給柯偉豪的母親的。

她可以理解父母維護自己的孩子這種人之常情,但她作為受害的一方,無法接受。

梁柳煙並未強塞,裝著長命鎖的絲絨錦袋就放在兩人之間。

「你可以拿走我的命。」梁柳煙說,「沒有教育好他,是我的責任。」

黃清若拒絕:「這樣並不能體現你作為母親的偉大,你就算死了,也不能消弭我對柯偉豪本人的仇恨,我想殺的,還是柯偉豪,你的命會浪費掉。」

梁柳煙微微頷首:「嗯,我猜到你也不會接受這個方案。」

她表示:「但我嘗試跟你講這些,不是希望你能原諒他。他的確不應該被原諒。他需要贖罪。我反而認同你的仇恨。孩子,我看得出來,現階段的你需要靠‘恨維持你的生活。你的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