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瞬間。

旋即梁京白繞開貴賓犬。

算不得有什麼不自然的。

貴賓犬有點纏著梁京白的意思,隨著梁京白的繞開也轉移方向,繼續朝梁京白吠,甚至想撲向梁京白的腳。

馮筱及時拉住了狗繩,貴賓犬沒有撲成功。馮筱將貴賓犬抱起來、抱在懷裡,摸著貴賓犬的腦袋,想讓貴賓犬別再吠了。

馮筱臉上帶著抱歉的神色跟梁京白說著什麼,邊說兩人邊一起走。

黃清若先和三叔公走進客廳,過了會兒再看見梁京白,梁京白也還是跟馮筱並行著,沒有再交談,但馮筱多了一絲羞澀。

這副畫面,好像梁京白和馮筱仍舊是未婚夫妻,管樂所曝光的馮筱和梁禹的私情,並未影響到梁京白和馮筱的關係。

黃清若只能說,梁京白吊女人的手段了得。

梁禹顯然已經被梁祖宏穩定了情緒,不再像個神經病,只是還憋著一口氣的樣子。

年夜飯雖然還有幾道菜沒做,但三叔公帶著大家都上了桌,開動了餐前開胃菜。

黃清若今次被安排的位置,左手邊是梁京白,右手邊是梁禹,她夾在中間。

剛落座,梁禹就問黃清若,有沒有受到梁京白的欺負。

黃清若給三叔公一點面子,理會了梁禹:「沒有。」

梁禹的音量是高的,好像故意講給梁京白聽。

餐桌前其他人也能聽見。

梁祖宏聞言就插了句:「人家兄妹倆現在關係好好的,怎麼會欺負?」

「誰知道若若有沒有被威脅?誰知道私底下是怎樣的情況?」梁禹陰陽怪氣,「過去那麼多年也沒接受若若是一家人,現在說和解就和解了,安的什麼心。」

三叔公沉聲:「不想好好吃飯過年的,出去。」.

梁祖宏給了梁禹一記眼神。

梁禹跟三叔公道歉,然後變臉一般,就衝梁京白笑:「京白哥,別介意,我是關心若若。一家人能和和氣氣的我當然高興。但你知道的,這兩年都是我們在護著若若,大伯父出了那檔子事之後若若一個人孤苦無依。」

「小七一直都不是一個人。」梁京白沒看梁禹,看的是三叔公,溫煦又謙和,「我爸在世的時候,也希望我們兄弟姐妹團結友愛。當年我爸突然過世,我們有點難接受,才對小七有心結。現在時間也過去很久了,親人之間不該有隔夜仇。叔公放心,這也是我大哥的想法。以後小七也有我們幾個哥哥姐姐護著。」

黃清若這會兒剛知道,原來她單方面地被梁晉東的幾個子女們和解了。所以果不其然,梁京白並非隨隨便便在大家面前跟她玩「兄妹情深」。

她最關注的是,梁京白提及了「大哥」。

那是梁晉東的長子,梁崇初。梁晉東去世之後,家裡也是由梁崇初接手,即梁崇初接手了梁家家族裡除梁祖宏那一半之外的另一半生意。

只不過梁祖宏仍舊駐守霖江,重點做國內的生意,而梁崇初延續梁晉東從前構建的商業新版圖,活躍在海外。

兩傢俬底下的較勁,從大叔公和三叔公就開始了,如今又從梁祖宏和梁晉東的較勁,延伸至梁祖宏和梁崇初的較勁。

先前梁祖宏錯過二叔公的葬禮,而在國外談生意,就是梁祖宏在為海外市場做努力,想跟梁崇初爭一爭。

——這兩年梁家內部的事情,基本都是梁澍告訴黃清若的,否則黃清若哪有了解的渠道?除開梁澍,她在意國唸書期間還有聯絡就是二叔公,二叔公這個老學究,只會和她談論文物。

別看梁澍在梁家家族裡是邊緣人物,但梁澍的訊息向來靈通。梁澍在黃清若面前自稱「江湖百曉生

」。

黃清若並非主動向梁澍打探,是梁澍喜歡跟她聊梁家內部的八卦,黃清若順便聽一聽。

同樣是透過樑澍,黃清若知道了,梁晉東的所有子女裡,只剩梁京白一個人留在霖江,不光因為梁京白沒有母家的背景能扶持,其他兄弟姐妹又不帶他玩,他除了留守霖江無處可去,也是梁崇初特地將梁京白放在霖江的。

梁京白得留在霖江,替梁崇初守著梁晉東在梁家家族內部的地位,替梁崇初隨時關注二叔公一家人的動態。所以,梁京白也是兩家之間的「紐帶」或者說中轉盤。

梁京白也確實是梁晉東的所有子女當中,最適合留守霖江的人。

譬如眼下,梁京白就在向三叔公轉達梁崇初的意思。

而梁京白的最後兩句話出來之後,黃清若留意到梁祖宏的表情發生細微的變化。

黃清若倒能猜到一些原因。這大概暗示著,梁崇初和當初的梁晉東試圖透過她拉攏二叔公一樣,也對二叔公的身家起了興趣。

即:她成了香餑餑,梁祖宏和梁崇初,都想要。

比起梁祖宏,三叔公終歸是三叔公,穩得很,梁京白的話表面上看起來並未對三叔公驚起任何波瀾。

三叔公展現出的是作為家族中最高長輩的大局觀,他十分欣慰:「那很好,你們幾個兄弟姐妹,終於都長大了~」

這頓年夜飯的開局話題,便是新一次拓展開的,關於整個家族的大和睦和大團結。

三叔公強調,梁家能夠延續如此多年,開枝散葉人丁興旺屹立不倒做大做強,從始至終靠的就是和睦與團結,靠的就是內部擰成一股繩。

梁家一直以來為人所稱頌的,除去古董生意,就是梁家人這股團結的精神。

黃清若相信,差不多的話,在後面幾天的家族流水宴裡,她能再聽三叔公講上好幾遍。

其實每一年的春節,重複的也都是一樣的話題。

黃清若完全可以理解三叔公的做法。家族精神確實需要靠長輩不厭其煩地向晚輩們傳遞,何況每一年家族裡都有長大了的新的年輕人。

黃清若也認同三叔公的話,在她的所見所聞裡,雖然梁家內部不可避免地也存在競爭和分裂,但他們對外,確實是一致地團結。

腳下突然傳來某種毛絨絨的觸感,黃清若低眸瞥一眼桌底,發現是馮筱之前牽的那隻貴賓犬,鑽到下面去了,似乎想討吃的,這會兒嗅著鼻子,轉著圈,從梁禹跟前,來到了她的腳邊。

而坐在她左手邊的梁京白,這時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