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白緩慢吐字:「與虎謀皮,貪得無厭。愚蠢。」

黃清若啟動車子:「老虎要吞掉兔子,還指望兔子什麼也不做,任由自己被吞得屍骨無存?」

她確實沒有理想也沒有生活的目標,但短期內希望能安安穩穩地等到黃薇出獄。倘若她不為自己謀取些什麼,她心裡完全沒底,自己能不能捱到那時候。

梁京白仍舊一上車就闔眼:「大哥不是非拉攏你不可。」

黃清若忽然意識到,他口中的「虎」,指的實際上是梁崇初,而不是他。

「我的要求這麼低,就貪得無厭了?」她索取的全是金錢的東西,梁崇初隨手一丟就是對她的小恩小惠,傷不到筋也動不到骨,遠遠達不到「謀皮」的程度。

梁京白奚落:「人的慾望會膨脹。」

黃清若平平道:「等到我真的膨脹的時候,六哥再來警示我,不遲。」

到最後梁京白也沒說這輛車能不能送她。

黃清若倒並非真的想要。就像梁京白轉交給她的梁崇初的送的無限額度的卡,黃清若也沒想要花在自己的身上。怕梁崇初給她下什麼套。

回到市區後,接踵而來的便出席梁家的家族流水宴。

流水宴設在梁家的祠堂。

三位叔公發達了之後並沒有忘本。他們出身梁家村,回饋的也是梁家村的鄉民們。這些年跟著三位叔公和梁家的古董生意發達起來的,也全是出身梁家村的梁姓子弟們。

梁家村在霖江市,如今有個外號,是「土豪村」。

最能體現梁家在霖江市的地位,便是梁家宗祠的位置。

梁家宗祠位於市中心地段,寸土寸金,周圍全部是高樓大廈,獨獨這麼一座宗祠保留下來,與周遭環境十分地違和,卻也成為獨樹一幟的風景。

曾經有開發商要買下宗祠所在的這塊地,宗祠當年也破壞了霖江市ZF的開發計劃,但梁家只同意挪走梁家村,梁家宗祠死活不讓動,因為關乎梁家整個家族的風水。

博弈之後,妥協的是ZF,梁氏宗祠由此儲存下來。

梁家在霖江市的分量,也由此可知。

如今,梁氏宗祠甚至成為霖江市的一個旅遊景點,許多遊客會專門來看一看這座宗祠。最初是因為它的特殊存在,後來ZF有意引導,宗祠是一種儒家傳統文化建築,是霖江市的文化特色之所在。

過去梁家的宗祠並不允許外人入內。如今為了配合梁氏企業的綜合發展戰略,宗祠開放了兩側的小祠堂,供遊客們參觀,既是宣傳梁家的一種方式,也給足ZF的面子,順應政府對旅遊資源的開發。

這幾年有些尋根的梁姓人,都尋到霖江來,將自己也歸屬到這一處的梁家。

梁家注重宗族的開枝散葉與發揚光大,不介意吸納優秀的梁姓子弟,故而族裡為此專門設立了認祖歸宗的家務處理處,要入霖江梁氏的人得先透過層層的篩查。

梁家的宗祠經過翻修,十分地氣派。

正中的大宗祠的匾額掛著「宗祠奠鴻基,宏圖創盛業」兩副聯。

大年初一,梁家人其實也是來宗祠拜祖先的,就在一大清早,三叔公他們前往霖梵寺之前的行程,就是在宗祠拜祖先。

黃清若並非梁家人,所以生活在梁家如此多年,沒有一次進入祠堂參加過拜祖先的儀式。黃薇自然也沒有。

即便梁家人,也不是在大年初一都有資格進宗祠叩拜的。一般都是家中長子作為代表。

梁京白今天早上沒有參加,卡的就是長子的身份,而並非在於他是梁晉東領養的。他是領養的沒錯,但他上了梁家的家譜和族譜,名義上是非常正宗的梁家人。

出席流水宴的人,可比早上到霖梵寺的人要多得多。老少婦孺全部集合,出動的是整個梁家村的父老鄉親。

人潮擁擠,熙熙攘攘,跟開廟會、燈會一般。

宗祠門口設流水宴,露天的,四周沒有圍牆遮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都會投來目光,有些甚至還會停下來拍照,拍下樑氏家族的熱鬧。

黃清若坐在椅子裡,仰頭就能望見隔著一條馬路的燈火璀璨的高大的寫字樓,猜測現在還在寫字樓里加班的白領們,從寫字樓裡往下望,望見的是幅怎樣的景象。

趁著梁京白和梁衡都不在她的身邊,黃清若問梁澍,能不能再仔細講講,關於觀音像的小道訊息。

梁澍不傻,立即領悟:「姑奶奶,傳言是真的?」

畢竟長年在古董古玩市場打轉,梁澍對所有寶貝都感興趣,不免兩隻兩眼亮起光芒。

黃清若實話實說:「我問你,就是想去證實,傳言的真假。」

「那你給我點,我再去打聽打聽。」梁澍表示因為他沒當真,所以之前過了耳朵就算了,並未與人深究。

流水宴持續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到晚上九點結束。

黃清若又開車和梁京白一起回半山別墅。

一整天折騰下來,黃清若是很累的,凌晨還想著跟著他做,現在她只想馬上睡覺。

但首先黃清若面對的是一碗又濃又黑的中藥。

梁京白用來治療她夢遊的中藥。

虧他還能記得叮囑兩位傭人熬好,等她回來喝。

黃清若一口氣喝光,仍舊沒能上樓,因為梁京白說她前天晚上的《往生咒》沒抄完,今晚得繼續抄。

「……」沉默兩秒後,黃清若說,「六哥,再坐禪房裡抄一晚上經文,我的腰又得廢。」

她以為《往生咒》就此揭過了。怎麼他不僅人小氣,心眼也比針眼小?她嘲諷他一句《往生咒》,他能記恨好幾天。

「你的腰怎麼傷的?」梁京白問,「抄經文抄的?」

「……」黃清若哪裡不明白,他在提醒她,她自作孽造成的。

客廳的機械大鐘恰恰敲響十點的鐘聲。

梁京白不容置否的嗓音跟在鐘聲的後面:「零點前,二十張。」

「……」她是不是該感謝他,不再要求全部抄完否則不能睡覺?

兩位傭人又來分工合作,一個駐守在禪房門外,一個駐紮在她的身邊盯著她抄,和她那會兒寫春聯時一樣,亂寫的話,得重新寫過。

黃清若寫是認真寫了,但她的速度也有意放慢。

截止十一點半,她也才抄寫出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