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若循聲望過去。

氣質如蘭的女人,樣貌和她的聲線一樣,既溫柔又銳利。

看起來是四十歲年齡段的中年,實際上她已將近六十歲。

「姑姑。」梁京白走上前,「不是說下午到?」

梁沅西解釋:「是啊,本來要先去見個朋友,但臨時改約了,所以我直接回來了。」

梁京白說:「你應該先給我來個電話,我安排人去接你。」

「沒關係,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梁沅西溫和道,目光轉向黃清若,「這是小七吧?」

雖然梁沅西以前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多差,但也不至於如此一家親的口吻。

黃清若即刻明白,梁崇初已經和梁沅西透過氣了。

梁京白回身示意黃清若:「小七,跟姑姑問好。」

黃清若配合地走過去:「姑姑。」

梁沅西端詳她:「又比兩年前我見到你的時候,更漂亮了。」

黃清若耷拉眉眼:「謝謝姑姑過獎。」

梁京白和梁沅西邊聊邊往裡走。

黃清若默默跟在他們的後面。

梁京白和這位幾年見不到一次面的姑姑,關係一直不錯,比梁京白和梁晉東的關係更親密。據說是因為梁沅西和梁京白的母親,即梁晉東的第三任妻子,以前是好朋友。

也正因為如此,梁沅西和梁京白一樣,自帶對黃薇的敵意,進而遷怒到身為黃薇女兒的她頭上。

只不過比起曾經的梁京白,梁沅西畢竟是個成年人,並且是個成熟又有閱歷的長輩,不會幼稚到直接對晚輩表現敵意。

梁沅西就是與她不親近。但表面上未見厚此薄彼。譬如她從米國寄禮物回孃家給侄子侄女們,不會忘記捎上黃清若。

今年梁沅西僅一個人回來霖江,既沒帶老公也沒帶孩子。

梁沅西的第一個孫子去年年末剛出生,任誰也看不出來,梁沅西已經是個當奶奶的人。

從後花園回到室內後,黃清若非常自覺地想回避,留給梁京白和梁沅西暢所欲言的空間。

梁沅西則將黃清若留下來。

梁京白知道黃清若剛起床,還沒吃早飯,所以也讓黃清若陪梁沅西brunch。

多數時候是梁沅西和梁京白在聊,聊梁京白這兩年的情況,聊梁家的一些事情。..

話題落到黃清若身上時,無非關心黃清若國外唸書期間的生活。

結束brunch之後,黃清若在傭人的暗示下,去禪房裡繼續抄寫《往生咒》。

目送黃清若離開的背影,梁沅西對梁京白說:「她的那雙眼睛……沒有表面上來得配合。」

梁京白的聲音清冷緊緻:「她一直不傻。」

「嗯,以前我就瞧出來了。而且能被你們二叔公挑中的徒弟,會是沒點心氣的?」梁沅西接過傭人新泡的玫瑰花茶。

「也就詠翎幾個以為她好欺負。你大哥也放縱他們去打壓這丫頭。現在倒又回頭想拉攏她了。」梁沅西似笑非笑。

梁京白喝的是白開水:「大哥之前瞧不上二叔公捏的那點東西。」

梁沅西輕嘆:「你大哥哪哪都好,就是自負的毛病改不掉。我哥去世後,徹底沒人管得住他了。少了點格局。」

梁京白的觀點相悖:「大哥的自負建立在他眼光毒辣的基礎上。」

「若非大哥的這份無畏,不可能在父親突然過世的情況下順利接手家裡的一切,兩年來不僅穩穩地維持住在梁家的地位,還比父親在世時更加大刀闊斧地拓展了海外市場。令小叔叔和三叔公都感覺到威脅。」梁京白對梁崇初的評價很高。

也都是梁京白客觀的真實的評價。

梁崇初比梁京白年長十幾歲,早早地被梁晉東帶在身邊親自培養,無法否認梁崇初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接班人。

梁沅西一言不發地注視梁京白。

梁京白問:「姑姑有話直說。」

梁沅西惋惜:「你如果坐在崇初的位置上,不會比他差。」

梁京白平平道:「姑姑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傳到大哥耳朵裡,大哥會不開心。」

梁沅西笑笑,一針見血:「知道了。不會讓你平白遭受崇初對你的敵視。否則你真得出家當和尚,了斷所有俗世凡根。」

梁京白親自給梁沅西斟茶。

梁沅西盯著他的側顏,略略發愣,嘀咕一句:「有血緣就是不一樣……像……」

梁京白微微一頓:「什麼?」

「沒什麼。」梁沅西轉移話題,轉回到黃清若身上,「怎樣?有沒有把握幫你大哥挖出二叔公攥在手裡的東西?那丫頭雖然沒有看起來那麼配合,但不是說她和梁禹鬧得更僵?」

梁京白將茶杯遞還梁沅西:「不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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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清若被困在禪房裡一下午。

閒著也是閒著,黃清若到底還是抄完了梁京白所要求的全部數量的經文,包括昨晚被梁京白處罰的份額。

差不多四點鐘,黃清若換上新衣服,由梁京白帶著,連同梁沅西,前往三叔公家。

梁沅西剛回國,照理最先應該去見三叔公。

黃清若從梁京白一個人的司機,變成梁京白和梁沅西兩個人的司機。

在三叔公家裡,她和梁京白陪著梁沅西與三叔公聊了半個小時,一行人偕同前往梁家宗祠,參加第二場流水宴。

今次黃清若全程跟著梁沅西和梁京白,沒能自主選擇去低調地和梁澍湊一頭。

先前無人問津的黃清若,也因為跟在梁沅西的身邊從頭到尾地敬酒,而間接參與進社交之中。

不過是些「越長越漂亮」「繼承二叔公的衣缽出息了」諸如此類的場面話。

還有一些則是,「梁禹有福氣,要娶這麼好的媳婦兒」和「兩家人親上加親」等等。

梁沅西替黃清若回應後面的兩句,一概表示「現在婚姻自由,不玩父母之命那一套,我們家小七和阿禹能佳偶天成是最好,如果不能的話,那也沒辦法」。

馮錦華雖然不喜歡黃清若這個兒媳婦,但對外必然得維護梁禹和黃清若的婚約,於是和梁沅西在流水宴上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黃清若自詡毫無靈魂的提線木偶,暫且坐到一旁歇口氣,喝掉杯子裡的飲料。

只有梁沅西的杯子裡裝酒,梁京白不喝酒,基於他在家族裡的作用,沒人會逼迫他。

而梁京白也替黃清若換掉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