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好笑,梁京白那天送來的,原本該是後面五天的藥。

由於她少吃了一天,藥多出一包,梁京白離開的時候,便也帶走一包藥。

他就是故意控制藥的分量,不多不少正好趕在她工作日結束,藥也吃完。

暗示她必須再去找他拿藥。

上哪裡去找他拿藥?他沒告訴黃清若。

黃清若自行判斷,半山別墅和霖梵寺之間,應當是後者。

畢竟明天正月十五,不僅是僧人們上早課的大日子,還夾著梁家燃燈供佛的事項,梁京白明天必然有的忙。

故而黃清若根據之前梁京白大年初一趕回來霖梵寺的經驗判斷,比起半山別墅,她在僧寮見到梁京白的可能性更大。

選擇霖梵寺,也存著黃清若的私心,半山別墅如今還住著管樂,黃清若不樂意主動回去給自己添煩。

車子直接開到僧寮外面的小路為止。

黃清若從自己的二手車下來,鎖好,沿著小路走去梁京白的單人僧寮。

晚上七點多鐘,天已經黑了。

遠遠瞧見僧寮沒有燈火,黃清若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

大年初一那天,梁京白並非大年三十趕回來的,而是在半山別墅待到凌晨。

那麼今次,梁京白極大可能也要等到明天凌晨才會趕回來。

管樂的被窩多暖和多舒坦,他確實應該在暖和又舒坦的管樂的被窩裡多待幾個小時。否則僧寮裡的床多硬?

——他和管樂挺和諧的,黃清若雖然從來不關注網路上的八卦,但架不住身邊有個蒙汝菡。

蒙汝菡倒沒有主動給她看,是黃清若跟她一起吃飯的時候無意間瞄見,梁京白和管樂試訂婚禮服被拍到了。

顯然又是管樂故意的。

訂婚禮服明明可以送上門給他們試穿,管樂和梁京白沒必要親自到店裡。

偏偏去了。

還偏偏被拍到。

而即便不透過八卦,黃清若也知道管樂最近在忙著籌備和梁京白的訂婚宴。

因為管樂總犯選擇困難症,天天在微信上拍照片徵詢黃清若對禮物、喜糖、首飾、妝容、鞋子等等的意見。

除此之外,管樂也在為黃清若準備屆時參加訂婚宴的禮服。

黃清若從始至終不予理睬,並未妨礙管樂的興致盎然。

管樂說,既然黃清若連自己禮服也不給意見,那麼管樂這個當嫂子的就替黃清若拿主意。

到時候管樂為黃清若準備什麼禮服,黃清若就穿什麼禮服。

黃清若仍舊無所謂。

梁沅西之前為她訂做的禮服也陸續完工了,全部送到半山別墅的她的房間裡。

管樂通知她這件事的,想讓黃清若回去試一試。

黃清若當作沒看見。

這幾天,黃清若又嘗試給梁京白髮過兩條簡訊。

第一條簡訊仍舊追問梁京白燃香的作用。

梁京白不予理會。

第二條簡訊,黃清若質問梁京白為什麼拆掉她的攝像頭。

是的,她宿舍房間裡的攝像頭,被梁京白拆走了。

原本她打算透過攝像頭,看一看那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哭成那樣又打他耳光又咬他手腕,後續她睡著了,他幹了什麼。

結果發現她手機裡的影片軟體被刪除,房間裡的攝像頭也消失了。

除了梁京白,還能誰幹的?

她不得問理由、要他賠錢?

然,她發去的簡訊,石沉大海。

梁京白也沒有再去她的宿舍。

故而黃清若今次特別主動地跑來僧寮見他。

為那晚的一切詭異討個說法。

「一切詭異」不僅包括她的詭異,還有梁京白的詭異。

梁京白對她發瘋一般的所作所為的縱容和寬恕,越想越難以理解。

如果是因為她身上的利用價值,梁京白的犧牲也太大了。

對她一點脾氣也沒有、溫柔得不像樣的梁京白,還是梁京白嗎?

她鬼上身,他也鬼上身?

倘若她鬼上身的原因,在於他帶來的燃香,那麼他鬼上身的原因多半也一樣——他和她都在房間裡聞了燃香的味道。

天氣冷,黃清若在僧寮門口的「赤烏」牌匾旁邊稍微等了會兒,決定改去霖梵寺借宿一晚上。

她剛走到光禿禿的柿子樹下,一道人影便進入她的視野。

黃清若駐足原地。

待人影靠近些,黃清若辨認出,是那位小沙彌。

小沙彌朝她點點頭算作問候,徑自走向僧寮,手裡還端著一碗燉盅。

黃清若在小沙彌經過她的身旁時,隱約嗅出,燉盅裡傳出的是熟悉的藥味。

她的藥。

黃清若跟在小沙彌後面。

小沙彌跨上木製臺階,停在僧寮的門前,放下燉盅,緊接著開啟了僧寮的門。

轉身,小沙彌對黃清若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儀,又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意思非常明確,梁京白專門找小沙彌來幫她開門順便送藥的。

黃清若端起燉盅,脫掉鞋子,進門去。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幸虧之前幾次積累的經驗,她來之前先吃過了晚飯,否則又得一個人在這裡餓肚子。

喝過藥,無聊也是無聊,黃清若又趁著他不在,將僧寮搜尋個底朝天——她的煙盒至今毫無下落。

煙盒沒發現,翻出了柿餅。

黃清若不僅吃過晚飯來的,還在包裡準備了她明天的早餐。

此時見到柿餅,回憶起它的味道,她有點饞,決定也將它納入她的早餐之中。

她已經完全將此處作為下榻的酒店,輕車熟路地從梁京白的衣櫥裡翻出禪修服。

依舊是她穿過的那套禪修服,竟洗得乾乾淨淨、摺疊得整整齊齊,和梁京白的縵衣擱一塊。..

這種感覺特別地詭異。

遠比黃清若自行將她的衣物塞進梁京白的衣櫃裡更加詭異。

衛生間的壁櫃裡,一如既往地備著兩套酒店式的洗漱用品。

黃清若駕輕就熟地洗了澡又刷了牙洗了臉,躺在這間僧寮裡最遭她詬病的硬邦邦的床上。

面朝禪桌的方向躺。

眼前都能浮現出梁京白坐在禪桌前抄經書的模樣。

置身深山老林之中,訊號不好,即便玩手機也玩不了。

還沒到她平日睡覺的點,她便犯困。

黃清若索性順著睏意,提早睡覺。

她的判斷裡,她起碼得凌晨才能見到梁京白。

怎料,她的判斷再次失誤——

雖然睡著了,但床太硬,她睡得淺,隔一陣就迷糊地醒來一次。

第三次睜眼後,她面前呈現的是梁京白坐在禪桌前抄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