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知微快速地環顧四周,漁居不大,五臟俱全。

她將裴居道拖到床邊,正準備將他放到床上,卻發現床上鼓了一個大包,她頓了頓,將被子掀了開。

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你——”華知微瞧著這個縮在床上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小漁女最多也就七八歲的模樣,她的眼睛裡帶著出於本能的驚慌和這個年紀特有的好奇,她見華知微沒有動作,便怯生生地開口道。

“爹爹孃親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姐姐不是壞人,是姐姐的朋友不識水性,掉到河裡受了傷,想找個地方簡單治療一下。剛剛敲門之後無人應答,情急之下這才闖入。你放心,我們沒有別的惡意的。”

小漁女天真單純,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倒給華知微找補了:“這裡離鎮上很遠,到醫館確實要走好遠的路;爹爹和孃親去集市上了,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

小漁女心裡有了底,倒下床主動幫忙了,兩人一塊兒合作把裴居道弄到了床上,臉朝枕頭地趴著,露出後背的傷口。

小漁女深吸了一口氣,表示要去給裴居道和華知微找爹爹孃親的乾淨衣服,華知微謝過後,問她有沒有針線,她想先簡單處理一下給裴居道縫合,不然開放的傷口如此猙獰著也不是辦法。

“只有魚骨針和縫補漁網的絲線。”

魚骨針是可行的,漁網線是沿海普通百姓會使用的粗布和麻——就地取材,即收割野生或移植的苧麻經加工紡線後織網。

這些麻線清洗後是溼的,軟趴趴的沒法進行縫合,且遇液體還會膨脹,華知微果決地將自己的頭髮硬生生地拔了下來!

得虧是古代,女子長髮及腰,這要擱現代,她那齊肩的短髮估計縫不了幾針。

華知微接過小漁女遞過來的魚骨針,將清洗過的頭髮烤乾後穿進去,而後俯在裴居道的身邊,小心翼翼地縫合。

她不是專業的醫者,且這是她第一次幹縫補的事情,她顯得十分吃力,但那般認真的神情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在隨便處置。

一提一收,一放一拉,房間內很安靜,只有人的呼吸聲和外面嘩嘩的流水聲,有韌性的頭髮倒給了華知微緩衝的餘地,這一路縫合倒還順利。

當然美觀度什麼的就沒必要苛求了。

小漁女目不轉睛的看著華知微,落水後黏溼的碎髮貼在臉側,更顯得她面部充盈。她的面部五官比例協調,雙眼明亮有神,眼角尖而細,眼尾有一些上揚的弧度走向,分外勾人。

她的臥蠶飽滿,睫毛根根分明十分濃密。高挺且直的立體鼻樑,線條流暢感十足,讓五官富有支撐力。鼻頭圓潤精緻,不失肉感,完美且帶著一點輕微上揚的嬌媚氣質。

她的唇珠明顯,不笑的時候,唇部豐盈圓潤很有正氣感,笑起來的時候秀氣十足,給人以溫柔感。面板白皙,細膩有光澤,這般的膚如凝脂,是她這個久在海邊風吹日曬的小姑娘都比不上的。

這真是一個漂亮姐姐!小漁女高興且羨慕地想。

小漁女見華知微到了要收針的時刻,這才開口道:“這位公子,應該不是姐姐普通的朋友吧?”

“我雖然沒多大見識,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你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布料價值不菲。你們該不會是,富貴家庭裡私奔出來的有情男女吧?”

華知微打了個旋,將線封好,並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去拿乾淨的衣服。

這麼一拿就犯了難,換衣服嘛,勢必要把原先的溼衣服剝個乾淨,這下就徹底解釋不清了。

她可以不在意,畢竟嫂溺叔援,權也情也理也,但這要是讓這小姑娘誤會了,以後也幹出離經叛道的事情,她可對不起漁民夫婦啊!

華知微看著小漁女暗自期待的興奮模樣,皺著眉頭糾正道:“我與這位公子並非你想象的那種關係,我們不過是一同遭難了而已。”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小妹妹,你記住,人無貴賤,性命都只有一條,絕不能在虛頭巴腦的事情上浪費生命。懂禮識儀是自尊自愛,但過猶不及墨守成規只會害人害己;同樣的,反抗封建禮教不是放蕩的理由。”

小漁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華知微把被子蓋上,在被子下面給裴居道換衣服。華知微眼觀鼻鼻觀心,憑空摸索三下五除二快速剝了裴居道的溼衣服,將乾淨的衣服胡亂套了上去。

小漁女立即接過溼衣服去烤乾,華知微給裴居道換完衣服,將被子一掀,繼續用原來的姿勢,避免他壓到傷口。

這下終於輪到華知微自己換掉溼衣服了。

華知微給自己換好衣服,準備一邊烤乾頭髮一邊休息一下,卻突然注意到裴居道的臉紅的可怕。

詭異的紅,在蒼白的臉上蔓延著,就好像是草莓凍果,秀色可餐,可華知微全然沒有那種綺念,她抬起手來,試了試裴居道的額頭。

“怎麼回事,發燒了!?”

救命,該不會是傷口感染了吧?

——

漁民夫婦從小鎮的集市上採購了米麵等生活必需品,準備回家的時候,漁婦突然攔住漁夫,道:“巧巧吃魚也吃怕了,天天唸叨著要吃雞翅,剛好今日採買完還有餘錢,就去買點給她吃吧!”

漁夫有些不高興,他不想為女兒花這個錢,但漁婦已經再度懇求了:“就買一點,讓巧巧嚐個鮮,一年到頭也沒嚐到個肉味,多可憐的孩子。”

“就你慣著孩子!”

漁夫哼哼兩聲,撇過臉去,漁婦默不作聲地拿過錢袋子裡最後的那點錢,往雞肉攤走去。

“孩子生在我們家,已經夠苦了。”漁婦碎碎念著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

漁婦買完雞翅回來,漁夫依舊站在原地踢著石子,他瞧見漁婦袋子裡僅三個之數的雞翅,嘆了一口氣。

“回去吧。”

漁民夫婦走後一個時辰,太史綏領著官兵一路盤問,直到夫婦倆曾經光臨的雞肉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