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陽的異狀,宋織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他因頓悟而修為提升,本是件好事。

可一聽到他說的蠢話,宋織揚起的小臉就跨了下來。

“師兄,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別做夢?”

“走吧,回丹寶閣休息。”

“對了,你和濟世丹宗那個烏子夜,是不是認識?”

“我見你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對勁。”

宋織朝天翻了個白眼表示完無語後,便迅速切入話題,提出了心裡的疑問。

早在前世時,宋織就對趙沐陽和烏子夜的恩怨情仇極感興趣。

只是那時趙沐陽與她沒有交集,而蘇芷又對趙沐陽和烏子夜之事諱莫如深,不曾鬆口。

所以,至今,宋織都不懂趙沐陽為何在得知烏子夜的存在後,與蘇芷反目成仇。

要說女主蘇芷,那可是一流的端水大師。

便是孤傲強大如傅薄山,最後也心甘情願加入了她的後宮男團。

以趙沐陽的軟糯天真性格,宋織不覺得蘇芷會搞不定他。

可趙沐陽卻與蘇芷分道揚鑣。

如果不是蘇芷的原因,想來就是單純與烏子夜不和了。

*

對上宋織八卦兮兮的探究眼神,趙沐陽心尖一顫,臉色頓時就不太好了。

不過,他只猶豫了一瞬,便選擇實話實說。

他與烏子夜的恩怨,其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宋織是他師妹,她必然會站在他這邊。

“師妹真是敏銳。”

“你沒看錯,我與丹宗的大弟子烏子夜,的確有著血海深仇。”

“織織,你沒發現嗎?我與那烏子夜,單這張臉,其實是有一些相似的。”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說到兄弟二字時,趙沐陽扯起嘴角諷刺的笑了一聲,素來溫和的神情,也變得尖銳刻薄起來。

他目光平直的看著前方,儘管喉嚨有些發澀,他仍舊用平靜到淡漠的聲音,對宋織講述那段困擾他至今的夢魘。

*

“我母家姓史,祖父乃是築基大圓滿修為。”

“史家歷代都固守在臨近南洲的一處邊關小城裡,平日多以道人形象出現。”

“那處的凡人,親切的稱呼我祖父為天外老神仙,因為我祖父擅長煉丹,丹術極佳。”

“那些凡人有什麼病痛難症,就會求到我祖父那裡,請求祖父賜丹。”

“我祖父也從不吝嗇,如此平平順順的過了好些年,我母親史玉也長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紀。”

“可我母親不願出嫁,只想在家侍奉老父,我祖父便十分困擾,也確實捨不得我母親,其次還有一個考慮,就是我母親資質平庸,難以承擔史家的傳承。”

“思來想去,祖父便乾脆對外招婿,想著跳過我母親這一輩,將史家的傳承和秘密交予下一代。”

“我親父趙乘輝,便在這種情況下闖入史家的視線,他長得儀表堂堂,又是雙靈根資質,我母親和祖父一眼就瞧上了。”

“問明趙乘輝身家清白,並無婚配以及心儀女子後,祖父便答應了趙乘輝對我母親的求娶,趙乘輝因此以贅婿身份登堂入室。”

“一直到我五歲時,他與我母親和祖父都相處的十分融洽,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從外面抱回一個血淋淋的孩子,跪在我祖父面前,求祖父用家傳異火救孩子一命。”

“我記憶裡的一切,就開始變了……”

*

趙乘輝對史家人說,那孩子是他一個世交朋友的遺腹子。

因仇人追殺,孩子母親彌留之際找到他,求他救孩子一命,還獻上了重禮。

史家祖父本就是心善之人,雖有些忌憚這孩子身後的仇家,但他最終還是出手,用異火驅除了孩子身上的煞毒。

這孩子也就順理成章的留在史家調養。

之後,史祖父驚奇的發現,趙乘輝帶回的這個孩子,資質十分優越,竟是難得一見的火木雙靈根,最是適合丹修一道。

史祖父倒不至於蠢到把史家傳承,傳給一個外人,卻起了愛才之心。

加上趙乘輝推波助瀾,史祖父最終決定,收下烏子夜為徒。

是的。

那個被趙乘輝抱到史家求救的孩子,其實就是他的親生兒子,烏子夜。

而那時的烏子夜,只比趙沐陽大三歲。

就這樣,烏子夜留在史家學習丹術,史祖父除卻史家最秘密的術法未曾交付,其他都是傾囊教授。

本以為得此佳徒,他史家必會發揚光大,成為小錘城的美談,卻不想兩年後,史家因趙乘輝烏子夜父子倆,迎來了滅頂之災。

*

“趙乘輝其實早已婚配。”

“否則,他也不會有一個大我三歲的兒子。”

“他之所以隻身出現在南洲小錘城,是因為他髮妻家的老祖瞧不上他,想拆散他的姻緣,讓烏子夜的母親另嫁。”

“趙乘輝為了改變烏家老祖的想法,便自告奮勇,提出到小錘城,替烏家老祖智取異火。”

“於是,就有了他被我祖父招為女婿的事情,趙乘輝是真的狠,為了取信於我祖父和母親,他甚至不惜與烏子夜的母親解除了天地婚契,轉而與我母親建立了婚書。”

“趙乘輝與烏家人裡應外合,他們先將我祖父引到佈置好的陷阱,將我祖父生生折磨而死,取出了家傳異火,隨後又殺死了我母親和其餘族人。”

“趙乘輝本要殺我,是烏家人擋著不讓,他們說,我體內亦有火種,再養一養,或許可提純取出,給烏子夜使用。”

“於是,我就這麼懵懵懂懂的,被烏家人帶了回去。”

“而我在烏家的身份,是趙乘輝的私生子,因此受盡刁難,被人暗地裡狠狠欺負和迫害,是家常便飯。”

“烏子夜表面與我稱兄道弟,好似對史家與烏家的恩怨一無所知,實際上,我所遭受的折磨和不平,全都是他幕後指使。”

“到我十一歲那年,烏家人發現我體內的火種極其稀少,根本無法提純,烏子夜就此撕破面具,開始對我輕則大呼小叫,重則拳打腳踢,發展到後來,他甚至為了驗證他煉製的金瘡丹的療效,將我一次又一次的推進毒蛇坑中……”

“織織,我恨趙乘輝,恨烏家,更恨表裡不一,人面獸心的烏子夜!”

“我要報仇!”

當心中的執念終於被說出來時,趙沐陽才恍然發現。

原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曾忘記家仇,一直想靠自己復仇。

平庸的資質,低微的修為,無奈的現實。

這些都沒有消磨和減退他對烏家人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