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自然是不知曉司馬懿心中所想。

此刻,他只覺得司馬懿是大忠臣!

還是那個可以為他分憂的大忠臣!

“有仲達在,我魏國焉有動亂?”

曹丕上前,將司馬懿攙扶起來,說道:“好生為孤效力,若有功勞,日後賞賜,孤絕不吝嗇!”

“謝大王!”

再與司馬懿寒暄幾句,後者也是看出曹丕臉上的倦意,識趣告辭。

“那臣下,便先行告辭了。”

“嗯。”

曹丕點了點頭。

連日處理國事,他確實是有些累了。

若對國事熟悉了,他還可以將國事託付給信得過的心腹。

但如今他對國事並不熟悉,自然是要先熟悉了國事,才能對治國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現在就想當甩手掌櫃,那還是太早了些。

司馬懿告退之後,曹丕打了個哈欠,卻也無心再處理堆成山的奏章了。

大事都處理完畢了,剩下來的小事,也不急於一時。

該享受,還是得享受!

他一路出了正殿,婉轉到後宮去了。

可惜

此處不是鄴城。

若是在鄴城的話,銅雀臺中有無數美人可以享用。

雖然那些美人,曾經都是曹操的禁臠,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反正又沒有名份,美姬而已,他父子做同道中人,也沒什麼。

反而還會加幾分刺激之感在其中。

家花不如野花香。

不外如是。

曹賊?

人人都是曹賊,他曹丕姓曹,更是純正曹賊!

一路走至後院,便見後院中生起爭吵之聲。

曹丕眉頭微皺,在他身前,有內官上前,準備前去一探究竟,卻是被曹丕攔住了。

曹丕走上前去,在殿門處,終於是可以聽清裡面的聲音了。

“叡兒,聽說你今日又不去鄭師傅那裡去聽講了?反而與曹肇整日在房中作樂?”

這清脆,而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正是曹丕心頭肉郭女王的聲音。

“腐儒而已,聽他講學,能將母親救回來嗎?”

院中,少年人很是不服氣,他陰沉著臉,瞪著郭女王,話語之中也沒有多少尊敬之色。

“我與誰作樂,你也管不著,還有,不許你叫我叡兒,這是我母親才能叫我的!”

“哼!”

聽到此處,在殿門口的曹丕終於是忍不住了。

“逆子!跪下!”

曹丕陰沉著臉,入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腳踹在曹叡的膝蓋上。

後者被曹丕突襲,臉上露出驚慌之色,連忙跪伏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出。

“大王。”

見曹丕過來,郭女王眼中蓄淚,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撲在曹丕懷中,嗚嗚的小聲啜泣起來了

郭女王此刻身著一身粉紅宮裝,腰束素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頭挽飛星逐月髻,未施過多粉黛,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配著如今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是讓見者心碎,忍不住讓人要將其好生抱在懷中疼愛一番。

郭女王有多可憐,曹丕對跪伏在地上的曹叡便有多憤怒!

“你這畜生!”

他忍不住一腳踹在曹叡肩上,後者低著頭,唇齒相咬,那一雙手,已經是緊緊的攥成拳頭了。

就是這賤人,將父王從母親身邊搶走的。

若非這賤人,母親怎麼會被賊人所掠,如今,如何會在荊州受苦?

曹叡胸中怒氣沸騰,卻攝於曹丕的威勢,不敢發作,只得是顫抖著身子。

這顫抖不是因為怕,而是被氣的。

“我將你過繼給郭夫人,便是看在你的能力與品行上,不想,你卻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這個兒子,從小相貌俊美,超凡脫俗,又年幼聰慧,博聞強識,過目不忘。

他父王曹操對此十分驚異而倍加喜愛,常令他伴隨左右。在朝會宴席上,也經常叫他與侍中近臣並列。

甚至曹操曾經評價道:“我的家族基業有了你就可以繼承三代了。”

如此良才美玉,即便是那賤人所出,他也非常看重。

找的老師,乃是篤學大儒鄭稱,為的便是教授他經學,以此明志。

而他正準備給他封侯呢!

只是這畜生!

當真是跟那賤人一個性子!

曹丕眼睛微眯。

他胸口劇烈起伏,但還是忍住了。

“你可知錯了?”

這是我親生的!

子不教父之過也!

我忍。

“兒臣知錯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曹叡當即認錯。

“你錯在何處?”

“不該不去鄭師傅那裡學經。”

“還有呢?”

見曹叡還算認錯,曹丕心中的怒氣也是消了不少。

“不該與長思在房中耽於玩樂。”

“還有呢?”

這些錯誤,都不是最重要的。

曹丕看著伏在他懷中的郭女王,有些不耐煩了。

“你就沒有話與你母親說的?”

她不是我母親!

我母親現在正在荊州!

曹叡在心中狂呼,拳頭緊緊的攥住,指甲都陷入肉中了。

“兒臣,知錯了,還請母親原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自家父王便是在祖父薨逝之後,才能出頭的。

只要我忍!

待我成為魏王之後,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你看,他已經知錯了。”

郭女王從曹丕懷中起身,緩緩點頭。

“你下去罷,該完成的課業,便要好生完成,今後,我不想再聽到今日之事再次發生的訊息,若再是如此”

曹丕眼睛一眯,說道:“你便不要留在洛陽了。”

這可以說是很嚴厲的警告了。

曹叡重重點頭。

“兒臣明白了。”

說完,他緩緩退後,出了宮殿,曹叡緊握的拳頭狠狠的打在宮牆上,眼中閃現著仇恨的光芒。

郭夫人!

走著瞧!

“莫要為這小子,氣壞了身子。”

郭女王依偎在曹丕身上,兩人一路走入寢宮。

“哎~”

郭女王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叡兒畢竟不是我親生的,他雖然被大王過繼在妾身膝下,但與我並無感情,說他一句,他要頂我十句。妾身.”

說著,那兩顆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又開始蓄起淚水來了。

“他確實是不像話,若真爛泥扶不上牆,我跟你再生一個!”

這小子,能力或許是有的。

但畢竟是那賤人所出。

如今又如此焦躁,不服管教。

年紀輕輕,在幹什麼?

不聽夫子教導,公然與母親相爭,甚至在房中蓄養男寵!

好的不學,壞的那是全部都沾了點!

似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已經是平定南中四郡,收復荊襄九郡了。

便是他,六歲時,學會了射箭,八歲時學會了騎馬。從十歲起,他隨父親曹操征戰南北。

十二三歲,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了。

有能力?

比起那劉公嗣來說,你這叫什麼能力?

毛病倒是一堆!

郭女王搖了搖頭,說道:“叡兒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稍加引導,未嘗不可做一明君。”

“哼!”

一說到曹叡,他便想到甄宓,這心情,不自覺的變差起來了。

他當即將郭女王環抱起來,說道:“還是你給我再生一個吧!”

在郭女王的驚呼聲中,殿中,當即便有一場龍爭虎鬥上演。

三日後。

洛陽魏王宮正殿。

“報~”

有傳令兵直入殿中,半跪在殿下通稟訊息。

“啟稟大王,北中郎將、驍騎將軍曹彰領兵一萬,已在洛陽城外二十里處了。”

來了!

端坐在王座之上,曹丕的眼睛眯了眯,他環視殿下群臣,問道:“黃鬚兒領兵前來,孤該如何是好?”

未得王命便敢領兵上前

勤王?

哼!

這是在逼宮!

骨肉至親?

敢忤逆他曹子桓,便是親兄弟,他也要殺!

“黃鬚小弟;平日性剛,深通武藝。今提兵遠來,必與孤爭王位也。如之奈何?”

先把性定死。

曹彰前來,不是所謂的勤王。

是來爭位的,是叛逆!

忽階下一人應聲出曰:“臣請往見鄢陵侯,以片言折之。”

曹丕要殺人,但殿中還是有臣僚是清醒的。

曹彰此刻可殺不得。

殺曹彰,這不是內亂了嗎?

其手下帶來的一萬兵卒,可都是精銳。

萬一其攻破洛陽了,那就搞笑了。

如今值守洛陽的禁衛,雖有虎豹騎這種精銳,但也有青徐之地計程車卒。

若其趁機作亂,那該如何是好?

司馬懿亦是起身說道:“鄢陵侯乃大王親弟,此番前來,不是爭位,而是來弔喪的!非大夫莫能解此禍也。”

這個大夫,自然就是諫議大夫賈逵了。

“也罷。”

曹丕心中雖有殺心,但奈何臣僚都不站在他這邊,那他也只得忍下來了。

“那便請諫議大夫,將鄢陵侯請入洛陽罷!”

“諾!”

賈逵當即領命出殿。

看著賈逵離去的背影,曹丕卻是眼神閃爍。

看來

自己對朝堂的掌控還不行。

遠沒有到一言九鼎的地步。

他曹子桓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啊!

洛陽城外。

黃鬚兒曹彰滿臉風塵,但洛陽城,已在眼前了。

不管是勤王,還是弔喪,或是爭位。

他曹彰都來了。

頭掉不過碗大的疤。

若是做不了衛青、霍去病,那就做魏王。

如果都做不了的話,他寧願去死!

遠處的洛陽城如巨獸蟄伏,曹彰剛要揮軍大進,不想前面風雪之中,卻是突入一隊人。

為首的他還認識。

諫議大夫賈逵。

“大夫前來,所謂何事?”

賈逵勒住馬匹,他看著面色陰沉,渾身戴甲的曹彰說道:“為救你命來。”

救我命?

“哈哈哈~”

曹彰大笑一聲,說道:“某之性命,還需你救?”

笑完之後,他當即冷哼一聲,問道:“先王璽綬安在?”

先王璽綬安在?

賈逵面色一變,他眼神變得危險起來,他厲聲呵斥道:“家有長子,國有儲君。先王璽綬,非君侯之所宜問也。”

“君侯此來,欲奔喪耶?欲爭位耶?”

賈逵雖隻身前來,面對著曹彰萬人精銳,卻也絲毫不懼。

爭位?

奔喪?

“爭位如何?奔喪又如何?”

“如今大王已掌控魏國局勢,君侯前來爭位,無人支援,唯死而已。若是來奔喪,尚有一線生機,若足夠恭順,君侯未嘗不可復歸關中,為大王鎮守一方,日後做那衛青、霍去病,亦不是不可。”

賈逵對曹彰很是瞭解,三言兩語之下,便將曹彰的毛捋順了。

“大夫勿擾,吾來奔喪,別無異心。”

見曹彰上道,賈逵一笑,說道:“既無異心,何故帶兵入城?”

“此番帶兵前來,乃是聽聞青徐之地有亂,非有異心,大夫若是不信,我可隻身入宮,覲見大王。”

說著,曹彰喝退左右,單騎上前,與賈逵面對面。

“君侯赤子之心,我必稟明大王,既是如此,爾大軍便駐紮原地,君侯隨我入宮覲見大王罷。”

一路入城,曹彰心中反而是忐忑起來了。

但都到這地步了。

怕個卵?

曹彰直入魏王宮大殿,他輕輕瞄了一眼殿下站立的臣工。

賈詡、曹仁、曹洪、曹休、劉曄.

父王的班底,全在此處了。

呵呵

他心中苦笑一聲,看來,他們都將子桓當做新王了。

曹彰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亦是散去。

他看了一眼端坐在王位上的曹丕,當即跪伏在地,道:“臣下,拜見大王。”

態度還算恭順。

此刻,曹丕自然是想要將曹彰殺了的。

敢不尊王命,領命前來逼宮?

最後雖然是識時務,未敢動手,但不臣之心,我曹子桓豈是不知?

不過

他現在根基未穩,還是莫要行殺伐之事。

待父王下葬,解決了青徐之地的叛亂之後,再來對付他的這些兄弟。

相比較對付曹彰,他更想對付的人,很明顯,那是曹植!

敢玩我的女人?

我豈能放過你!

“子文率兵前來,為的便是奔喪而來,又想為孤平定青徐之地動亂,當真是赤子之心,快快起身。”

曹丕親自上前將曹彰攙扶起來。

“可惜父王薨逝之時,你未在身邊,他在孤面前,提了好幾次你,都說你乃我曹家黃鬚兒,日後不比衛青霍去病差的.”

說著說著,曹丕眼中已然是涕泗橫流了。

“父王.當真這般說?”

曹彰心中感動,臉上不禁也流下兩行清淚。

“可惜我不能在父王面前盡孝.”

“父王下葬之前,你便留在洛陽,魏國之事,還有許多事情要依仗你的,你乃我親兄弟,日後征戰沙場,子文你可不能推辭!”

一聽到曹丕對他領兵前來,不僅沒有責備,相反,還更加倚重。

曹彰心中那叫一個感動。

當即在眾人面前,哭得那叫一個稀里嘩啦。

他當即抱住曹丕大腿,跪伏在地,說道:“兄不因弟僭越之舉,心生怨懟,反而重用有加,弟日後,必為兄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曹丕拍著曹彰的肩膀,說道:“不愧是吾家黃鬚兒,起來罷。”

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這可是你說的!

對於曹丕來說,他絕對不會信任對他王位有威脅的兄弟。

如今在殿中如此作態,也是演給別人看的。

自己這愚蠢的弟弟,還真信了他這番言語。

日後

若還恭順,便留你全屍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