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三住的地方離信大很遠,燕少帶著賀小十六回到大院已經是六點四十幾分,賀祺書和賀祺燦也早回到了家。

賀子榮、郭青青和魯雪梅還在賀三家裡,羅繡蘭已回她家,賀明韜有事沒回,賀明盛賀明俊週末在陪老祖宗,賀盼盼也在家。

人比較少,也比較安靜。

賀子瑞等著小孫子們還沒吃晚飯,當等到小龍寶和小十六回來趕緊先開飯,飯後,老少們也沒急著問小龍寶有什麼事,先嘮嘮家常,吃點水果消消食。

“小十六今天好安靜,怎麼不踴躍發言啦?”賀明盛發覺小十六打回家就沒怎麼說話,乖巧安靜得像個大家閨秀。

“是哦,小十六竟然沒有插科打諢,也沒有胡攪蠻纏,真是稀奇事兒,是不是運動會一敗塗地,沒臉見江東呀?”賀子瑞打趣賀家最小的小孫子。

“三爺爺,我……我闖禍了。”賀明新嚅嚅出聲。

“啊?”賀家老少們驚詫的瞪大了眼。

“臭小子,你又惹了什麼事兒?是不是跟誰打架,把人打死打殘了?”賀子榮立馬就火氣上升。

小十六與賀家最大的長孫相差十幾歲,因為他最小,賀家同輩兄弟姐妹很多已能獨擋一面,所以對於最小的一個弟弟也是倍加寵愛,讓他無憂無慮的成長。

如此,也導致他成為混世小魔王,從小皮得不得了,打架惹事一把抓,到十四五歲懂事些,不犯大事兒,仍三天兩頭惹小麻煩。

每次惹了事兒,滿不在乎的樣子,還笑嘻嘻的說那不是事兒,而這次,他自己竟然說闖禍了,想必惹出了大亂子。

賀子榮不怕他打人,就怕他把人打死或者打成重度殘疾,那樣的話,誰也救不了他。

賀二一聲虎吼,聲震屋瓦,賀明新驚得差點跳起來,賀明盛和賀明俊預感事態不妙,飛快的爬起來站在小十六身邊,如果二爺爺發怒要動武,他們也能先擋上一擋,免得小十六遭殃。

“二哥,你先別吼,會嚇壞孩子。”賀子瑞怕二哥的爆竹脾氣把小孫子嚇壞,直緊按住兄長,免得他一言不合就抓東西砸過去。

賀二老太太也趕緊摁住丈夫,還數落一句:“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咋還這麼急燥。”

賀子榮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們就慣他,再慣下去,指不定他敢把天捅個窟窿。”

賀盼盼咯咯直笑:“二爺爺,小十六能把天捅個窟窿,那得需要好大的本事,難不成不是好事。”

“小五,別給他辯護,你這麼護著他,他更加無法無天。”

“好,子榮,你好歹一把年紀的了,別一點事兒就呼呼咋咋的。”賀老祖宗聽著兒子那氣呼呼的語氣,出來平息戰爭,轉而看向小重孫:“小十六,你慢慢說,說你惹出了什麼大亂子。”

老祖宗發話,賀子榮乖順了。

“我……”賀明新站起來,看看老祖宗,看看長輩和兄長姐姐們,一時不敢坦白自己做的混帳事。

“還是我來說吧,”小十六膽怯了,燕行趕緊解圍:“小十六沒打架也沒殺人放火,他就是……在小蘿莉製藥的藥房裡放了多餘的眼睛,他做的事露餡了,小蘿莉十分憤怒,所以那天早上幫太姥姥施針之後不願多留,直接回學校去了。”

“什……什麼?”賀明盛賀明俊不禁結巴了。

“?”賀祺書賀祺燦面色驟然大變,那天小醫生進藥房前問過他們藥房裡有沒多餘的東西,他們還一致保證說沒有,如果小十六悄悄的放東西在藥房裡,這這……讓他們有何顏面對小醫生?!

賀子瑞和柴溪的臉色在一瞬間變換好幾種顏色,難怪那天小醫生在早飯前就給老祖宗扎針,她大概以為他們表裡不一,不屑與他們為伍。

賀盼盼捂住臉,事情大條了!

賀明新自知罪大,不敢抬頭。

“小十六,在醫生製藥的地方做了手腳?真有那回事兒?”沒人說話,賀老祖宗慢慢的坐直,將腰桿挺了起來。

“是的,太姥姥。”燕行恭敬的回話:“太姥姥,小蘿莉那天離開賀家後就沒跟我說過半句話,在中途我停車想請她下車吃早飯,她下車後自己打車回學校,我追回學校,想幫她提東西送她回宿舍,她也沒理我和向陽,二哥和八哥送揹包過去,我親自送去宿舍,她也沒見我,還是向陽將揹包塞給晁家哥兒代為轉交的。

我原本也不知道原因,就在昨天,大學舉行運動會,小十五和小十六遇見晁哥兒姐弟和李家哥兒陪同小醫生在玩耍,過去打招呼,小蘿莉沒給小十五和小十六面子,向陽過去想緩和一下氣氛,也被小醫生不留情的嗆了,甚至將我們當陌生人對待。

我覺得非常不對勁,問小十五小十六有沒在製藥房做什麼手腳,才知小十六在藥制房裡放了東西,我和向陽這才明白小蘿莉為什麼會突然翻臉。

昨天傍晚,我和向陽去向小蘿莉道歉,她只給五分鐘時間給我解釋,也沒收我們帶去的禮品,就那麼將我們打發走。

這事是小十六做的不厚道,我回來向太姥姥和舅公們報告,讓舅公和舅舅們心裡有個數,大家也好合計合計怎麼辦。

小蘿莉在我們家受了委屈,不會再信我們家任何人,我琢磨著就算帶上小十六去登門道歉也不會有用,大概還得需太姥姥和舅公們出馬,走晁家的路子。”

小龍寶說話,賀家老少們聽得很仔細,聽說小醫生離開賀家後就沒跟小龍寶和柳小三說話,賀子瑞和賀子榮、賀祺書幾位男士更覺難堪。

小醫生將他們家老祖宗從鬼關門前拉回來,又為他們家老祖宗趕往太行山尋藥,餐風食露十餘天,回來又進藥房,關在高溫藥房幾天幾夜,製出藥讓老祖宗轉危為安,小醫生對他們賀家恩重如山。

就算小十六在藥房裡放了東西,小醫生髮現了,她即沒有中途大怒走人,在製藥完工後也沒有揭穿他們,平平靜靜的幫他們老祖過施針,還信守她自己的承諾沒有收一分錢,小醫生給他們賀家留足了面子。

那份胸襟之大,令男兒也汗顏。

賀子榮嚯的站起來,捋起袖子衝向孫子:“小王八蛋,賀家的臉面讓你丟盡了,不打死你,賀家早晚有一天被你毀個乾淨。”

“二爺爺!”

“二哥!”

賀二忽然震怒,把眾人嚇了一大跳,郭青青和賀子瑞柴溪、賀祺書手忙腳亂的拉住賀二,賀明盛賀明俊立馬拉起小十六,退得遠遠的。

賀明新被嚇到了,心驚膽顫的躲在哥哥背後,以前爺爺雖然會吼,那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從沒動真格,這一次明顯是真的發怒了。

賀二用蠻力扒開阻著的人,誓要打死闖禍的罪魁禍首:“你們都讓開,留著讓這麼個禍根子早晚會給賀家招來大禍,這次是人家小醫生胸襟寬廣,沒為難賀家,如果遇著心胸狹窄的,在藥裡做點手腳,弄死我們賀家所有人,我們連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這樣的禍根子就該打死。”

幾個人差點拖不住人,賀子瑞只好用力將二哥抱住:“二哥,你消消火,誰沒個犯錯的時候,別動不動就打死打死,總得給人悔過自新的機會,小十六,你去祖宗神位牌前跪著,好好反省。”

“爺爺,三爺爺,我知道錯了,我去跪著反省。”賀明新老實的從哥哥們背後走出去,乖乖的走到正堂祖宗神位前端端正正的跪下去。

賀小十六跪地反省,賀子榮氣恨恨的坐下去,他消停了,柴溪和郭青青抹了把汗,賀祺書也噓了口氣兒。

燕行沒有說話,起身,也走到神位牌前,曲膝跪地。

他那麼一跪把錢榆英幾人給弄懵了,賀子榮喊:“小龍寶,你跪著幹甚,你起來,過來跟舅公們說話。”

“二舅公,這事我也有錯,是我沒有跟年少的弟弟們嚴加交待,沒有說清其中的厲害關係,小十六不知厲害關係,才會好奇犯錯。”

“這不關你的事,是小十六不知輕重,若沒有你,老祖宗也不可能還坐著這裡聽我們說話,小龍寶,你起來。”賀子瑞心疼外甥孫子,望向兩個孫子:“小二小三,你們去將小龍寶扶起來。”

賀明盛賀明俊沒應答,走到跪著的兩弟弟旁,正當大家以為他們會拉起小龍寶,然而,他們卟嗵一聲也跪下去了。

“你們……”老少爺們目瞪口呆。

“我們身為兄長,監督不力,沒有看住幼弟,檢查藥房時也有所疏漏,沒檢查出小十六藏的東西,我們也難逃其綹,一起反省。”

“小五,你想做什麼?也想學他們什麼不成?你懷著孩子,坐下。”柴溪見孫女也站起來,驚得不輕,慌手忙腳的站起來去拽住人。

“奶奶,我也有錯,理該一起反省。”

“你湊什麼熱鬧,你折騰你自己可以,別折騰老祖宗的重重孫子。”柴溪氣不打一處來,懷著寶寶還想去罰跪,這不是想讓他們這些老骨頭們擔驚受怕嗎?

“我……”賀盼盼看看長輩們,乖乖坐下去,她跪一晚也沒事,可肚子裡揣著的這個可吃不消,只能讓哥哥和弟弟們受過。

“同是一脈相承的血緣親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每一代的兄弟姐妹們團結一致,賀家才能屹立不倒,小龍寶小二小三小五這些個孩子們懂事,將來兄弟姐妹們相互扶持守望,也能言傳身教引導再下一代,我呀,放心了。”

賀老祖宗欣慰得的老眼閃著水光,兄弟之間互相推上缷責任,互相殘殺陷害的家族是不可能長久的,唯有內部團結,個個恭兄友弟,不計個人得失,家族才能長盛不衰。

“娘,您老也要長長久久的健在,有您老看著,孩子們才有動力走得更遠。”

賀子榮賀子瑞知道老孃不說讓孩子們起來,是想讓幾個孩子給小十六做榜樣,讓小十六自己從中領悟兄弟姐妹的重要性,讓小十六明白他不是一個人,他是賀家的一份子,他還有兄弟姐妹,他放肆做錯事,毀的不是他一個的名聲和前途,有可能會連累得兄弟姐妹們的前途毀於一旦,拖累整個家族。

賀祺書和賀祺燦也沒有勸說,讓四個孩子跪著,他們和長輩們商量怎麼去向小醫生賠不是。

他們也沒是小醫生小題大做,相反都覺得小醫生震怒是天經地義的,小十六的做法在小十六本人那裡僅只是好奇心,較真起來就是包藏禍心,意圖偷窺小醫生秘方。

醫術傳承歷來大有講究,從古沿襲家族傳承或師徒傳承,家族傳承還有傳男不傳女的規定,藥方是醫生的傳承之本,古中醫世家的秘方歷來被視為立根根本,概不外傳。

小醫生的藥說誇張點是起死回生,那樣的秘方是無價之寶,誰偷窺,擁有人自然視之為不兩立的敵人。

商量一陣,賀子榮幾個先送賀老祖宗安歇,然後他們又坐了一陣也散了,各自去睡覺,唯有在反省的兄弟四人仍然長跪不起。

賀家的屋簷下的燈熄滅,僅只上房正堂留一盞燈照明,外面的夜色越來越濃,從遠遠的地方傳來的喧譁聲也漸漸的變輕,再過不久,外面靜悄悄的。

“龍寶,二哥三哥,對不起,是我想得太簡單,以為只是拍製藥過程拿來研究欣賞沒什麼,卻傷害了小醫生的尊嚴,是我連累了家裡,連累了你們,是我丟了家裡的臉。”

萬籟俱靜,賀明新輕輕的往表弟身邊挪,緊挨著表哥,龍寶哥請來小醫生救太奶奶,他還好玩裝攝像頭,他太混蛋,太對不起龍寶哥的孝心,對不起小醫生的仁心。

“知錯就好,記住這次教訓,以後莫任性,將來從軍,對敵人可以用盡手段,在商場對民族同胞對手可以競爭,但要適當的手下留情,不能做得太卑鄙太狠絕,做太絕有傷天和,易招報應。”

“我懂了。”賀明新挨著堅挺如山的表哥,也挺直腰桿,跪成一棵小松樹。

賀明盛賀明俊也往中間移,兄弟四個緊挨在一起,如牆城,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