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走得很穩,不急不徐,步步踏實。

人到了深坑旁,一眼就能窺得坑的真貌。

深坑寬達三百多丈,從廣場橫跨過配殿和南配殿後方、屬南邊第一路側殿第三進院大殿的北配殿,盡頭在側殿第三進院的廣場中部。

長長的巨坑,像是被某樣長形的物體砸地留下的痕跡。

深坑壁不整齊,因為地面被砸壞,也能看到地表層的金磚的厚度,金磚厚約二丈,磚底是已經乾硬板結的泥土,泥土層厚一百多米,再下方就是赤色的岩石。

燕行閉上眼睛,那種冥冥之中必須要來的感覺更強烈了,就像有什麼在深坑裡衝自己招手,讓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小蘿莉說過,有時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是憑自覺選定的方向,直覺沒危險。

在深坑邊站了一小會兒,燕行開啟了法袍的防禦,一步一步地走近大坑,走到邊緣時,深坑中傳來一股吸力,將他給扯了進去。

他的法袍防禦陣沒有損壞,人沒有受傷,但是,在被吸進深坑時,他的眼前豁然出現了扭曲。

定睛再看時,沒有深坑,沒有閃著礦石光的坑壁,眼前一片幽黑。

燕行霍然明白過來,自己應該被吸進了某個結界內。

他並沒有驚慌失措,調整好了姿勢,以頭上腳下的方式任憑自己往下墜。

沒有光的世界,什麼都看不到,四周只有空氣。

燕行將自己的神識放出去,黑暗世界好像沒個盡頭,怎麼也觸不到邊界,神識在茫茫虛無中顯得渺少。

他的神識能涉及的範圍有限,探查了一番並沒收穫,乾脆不做無用功,收回神識,任由自己墜向不知名處。

隨著不停的往下,燕行感覺那種一直在呼喚自己的某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心口也隱隱有點灼燙。

只是,下方好似無底洞,沒個盡頭。

不知道飄了多久,久到燕行無聊得想睡覺時,下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

那點光似螢火之光,微弱得似乎一眨眼就會消失。

不過,它沒有消失。

可能是隨著越來越近,光團越來越大,光點從最初的米粒兒大變成黃豆大,再到手指大,然後變成雞蛋大的一團。

很快,光團變成了太陽大的圈圈,並且,隱約可見澹澹的金紫交織的光暈。

燕行盯著黑暗中的光,看著它越由小變大,然後現出了全貌。

那是一支斜躺在黑暗裡的杖形法寶,類似和尚用的禪杖,金色的杖杆,一頭是幾個圓球串起來的形狀,另一頭杆身鑲著一顆紫色寶石,外面有一個鏤空的栯圓金球保護圈,尖端是尖寶塔形。

紫色寶石表面閃爍著一道道澹銀色的雷電之力,流動的雷電力量似一條條遊走的小龍環繞著寶石轉動,還有幾縷雷電在金色鏤空的圓球的花紋間遊走。

金色的杖杆佈滿繁雜的紋路,法器表面有光流轉,形成了似日冕一樣的一圈光暈。

看到那支杖形法器,燕行腦子裡緩緩冒出問號,這,就是他的機緣嗎?

又過了好一陣,他終於落地,也看清那支法器不是斜浮於空,它有珠子的那一端扎入了地層。

地面呈灰黑色的,滿滿的厚重感。

燕行站穩,感覺不到危險,撤掉了法袍的防禦罩,用腳踩了踩地面,地面是真實的。

神識放出探索了一遍,四周黑乎乎的,空而廣。

反正觸控不到黑暗世界的邊際,燕行收回了神識,慢慢走向斜插在地面的法仗。

隨著越來越近,眼中的法杖的體型也越來越大,之前看著它長不及一丈,走近才發現那是錯覺,它其實是支巨杖!

斜插於地的法杖,目測長度超過了百米,鏤空栯圓球裡的紫色石頭比地球上正規的磨盤還要大三四倍。

人面對著巨大的杖形法器,就如一隻螞蟻站在一棵巨大的參天大樹前,顯得那麼的弱小。

仰望著似座山一樣的法器,燕行發出了深深的感慨:“這麼大,得廢多少礦石啊。”

太浪費了有沒有?

一件法器打造成普通刀劍槍矛那麼大就行了,何必造這麼大。

用造這一根杖的靈礦石打造普通體型的法器,起碼得有幾十份吧。

由衷感覺浪費材料的燕行,繞著法杖轉圈兒,轉了兩圈,又湊近了些,仍然沒有受到法杖的排斥或威脅。

再三確認法杖沒有危險,他又湊近了一些,到了距離杖的光芒觸手可及的距離,試著伸出手。

手輕輕鬆鬆地穿過了法器的光暈圈。

燕行慢慢走了過去,走進了法杖的光冕圈內,站著感應,最讓他感覺親切的是杖身鑲著的那顆紫色寶石。

這會兒,近在遲尺,親切感更深烈。

燕行又走了幾步,距離金杖觸手可及,原本想伸手去抓杖杆,又收了回來,劃破了手掌,然後才摁去。

當他的手掌摁在金杖表面,原本安靜的金杖迸放出耀眼的金光,隨著金光乍現,無數電流洶湧而至,沿著他的手襲擊向全身。

電流的速度太快,快得燕行想鬆手都來不及,當時手臂就麻了,下一刻,人也被電麻了。

穿在最外面的一層衣袍,被電流撒成了碎片,很快就被強電流燒焦,第一層法袍被觸發,自動開啟防禦,吸住了瘋狂的電流。

電流湧入法袍,就如火星撞地球,迸出無數電光,噼喱啪啦聲不絕於耳。

燕行的四肢被電電得僵硬麻木,想撤回手也撤不了,試著用神識去碰觸金杖,似是遇到了無形的牆,被擋了回來。

他感覺血沿著手掌心源源不斷地湧入了法杖,電流一波一波地沿著手臂湧向他。

他看到銀色電流在法袍的防禦罩上流躥,那些電流的兇殘程度,感覺比葫蘆娃渡劫時的天雷更強大。

在一波又一波兇狠的電流襲擊中,法袍的防禦陣光罩一點一點的暗澹了下去,隨著又是幾波持續不斷的火花亂濺,第一層法袍破碎。

外面的法袍碎了,第二層法袍的防禦陣成了電流的攻擊物件。

持續了一陣,第二層法袍也光榮犧牲。

第三層貼身套裝式法袍再次成為成頂樑柱。

貼身的一套法袍,防禦功能極好,承受電流襲擊的時間比前兩件法袍抵抗時間的總和還要久一些。

但是,它終究沒能抵擋住電流的持續破壞,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當第三層法袍化為煙滅,也因為沒了法袍的防禦陣保護,燕行的頭髮在電流中“哧”的冒出一團火,不過兩個呼息間便燒得一根不剩。

衣袍全沒了,頭髮也沒了。

燕大少變成了禿頭光腚的小男孩,與金杖坦誠相見。

他自己根本沒發覺,當法袍的防禦陣破壞時,那股肆意流躥的電流湧進了他的四肢百骸,在經脈、肌肉裡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

肌肉被刀割電鑽一樣,撕裂般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經脈更像是被電流撐得爆漲了起來,好似隨時會斷。

丹田內蓄的不是真元,而是一池電。

很快,流躥的電流將他的面板撒裂,渾身上下全是縱模交錯的傷口,鮮血剛汩出來又被蒸乾。

他的經脈也被電流灼得裂開了一條條裂縫。

那種疼痛,比以前受傷時所有疼痛加起來的總和都要強烈。

燕行痛得連意識都快模湖了,但他沒發出丁點聲音。

不是他堅強能忍,而是肌肉早就僵硬,嘴張不開,所有的痛叫聲還沒萌芽就被掐殺在了搖籃裡。

他沒被電流當場電死,也是因為去雷洲受了天雷淬體,軀體強橫,若沒有天雷淬體,就憑他以前的那副身軀,早就被強電流燒成了灰。

在他痛得神魂都快崩潰時,他心口處那團異火終於有了動靜,分出了無數縷火焰,一縷一縷的火焰沿著被電流破壞掉的經脈走,將被破壞的經脈重新融合、續接起來。

燕行自痛得意識都快散掉的模湖狀態醒來,感覺稍稍好受了一點點時,又試著用神識去觸控金杖。

試一次失敗一次,他一遍一遍地嘗試,一邊默算著時間,一分鐘過了,十分鐘過去了,金杖還在吸收他的血,轉眼半個鍾過去了,金杖仍沒吃飽。

他感覺自己的血快流光,神識也在慢慢消耗。

過了很久,感覺血快流盡時,金杖終於不再吸他的血,轉而一股如洪荒之力一般的磅礴力量從金杖輸入他的手臂,瞬間湧入大腦。

那股磅礴力量是神識力量,無比強勢地衝入自己的識海,燕行的識海根本承載不住,幾乎要撐爆。

那股力量大約嫌棄他的識海太小,無處可容身,立即幫忙開拓領土。

被迫接受改造的燕行,開始了煉獄式的經歷。

他感覺有雙手將自己撒裂成無數細條,再被三五條擰成股,像搓麻繩的一頓搓捻成繩,然後再像編織毛衣一樣的編織。

又像有人拿了鋒利的刀,像在刮豬毛似的在自己腦子裡刮來刮去,每一刀刮過去,感覺他的腦袋殼也變薄了一分。

有時又如被人拿著大錘,像錘打石頭一樣地錘著他的腦袋,感覺被錘得腦骨寸寸碎裂。

有時則似腦袋裡湧入了一波火山岩漿,燙得腦髓都熟了,腦子裡也是一片熱騰騰的岩漿。

在他每每感覺快崩潰時,總有一絲柔和的力量融入他的神識,讓他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