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遼國的重臣,劉六符始終保持著應有的清醒頭腦。正因為此,他才越發的擔心,這一次主動要求出使大宋,提高歲幣,他就是想要藉此來看看大宋對他們的態度,做到真正的心中有數。

但顯然,這一次出使大宋並非那麼順利,他要求的提高歲幣之事,到現在都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

他索要的燒刀子也被鴻臚寺的官員以數量有限,且物品並不受他們控制為由一推再推。

眼看年關將至,無奈的劉六符只能來找蘇石,他想要以此為突破口,只要可以先說服了蘇石,他就等於是握有了一定的主動權,那個時候他看看這些鴻臚寺的官員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上一次美香院中,劉六符就見過蘇石一次,很不愉快。如果可能的話,他是真不想見這個一言不合就敢動手的少年。

只是相比而言,蘇石再難對付還能比那些鴻臚寺的老官油子還難對付不成?

劉六符堅信,只要自已說些好話,把對方高抬起來,到時候就不怕蘇石不中招,不會為自已所利用。

心思迴轉,這才發現自已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了有半個時辰了,想到這麼長時間了,正主還沒有出現,他的臉上即現了不悅之意,看向一旁站著的管家周全問道:“怎麼?你們家少爺還有吃完飯嗎?”

“是的。”周全秉承著惜字如金的狀態回答著。看著周全如殭屍一般的站在那裡,回答問題時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劉六符只感覺到自已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十分的不舒服。

“你去,再問一遍,你們家少爺到底何時可以吃完早飯。”劉六符話是說出去了,周全站在那裡卻是一動不動,彷彿就是沒有聽到一般。

“嗯?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劉六符不由有些憤怒的說著。終於,聽到這句話的周全抬了抬眼皮道:“我家少爺已經知道貴人前來的事情,現在還沒有過來,想必一定是還沒有用完早飯。至於去催,做為下人,小的不敢。”

“你在找死。”一名遼國護衛終於忍不住的伸手去拔刀。只是刀剛拔出了一半,正廳之外就跳出來了二十名同樣持刀的護衛,他們虎視眈眈的盯著那名遼國護衛,眼中充滿著戲謔之意,一幅,來,你拔刀給我們看看的模樣。

這些護衛都是蘇石精挑細選而出,個個武藝不凡。他們除了每月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酬薪之外,蘇石還對他們保證,如果有需要他們動手的時候,還會有著額外的獎賞。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他們巴不得可以有動手的機會呢。更不要說,這一次動手的目標還是遼人,他們就更加不會客氣。

相比於朝堂之上一些人懼怕遼人,在民間,尤其是在江湖上,有血性的漢子可是不怕遼人,反之還仇恨他們的。

這邊不過就是剛一拔刀,那邊就跳出來了二十名持刀護院,那名遼國護衛尷尬的站在了那裡,刀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把刀收起來,退下去。”好在劉六符還是站了出來,替手下解了圍。

他也想給蘇石一個厲害看看,因為即便是在遼國,也沒有人敢讓他這麼久等的。

可是他又不敢。就算他是遼國使者,可率先在宋臣家中動手,那宋人也是有權力進行反擊的。

至於結果,根本就不用去想,必然是自已的護衛會吃虧,好虎架不住群狼嘛。

到時候在打輸了,甚至被傷了人,那丟臉的還是自已。這一次出行也就徹底宣告失敗。

種種的後果都不是劉六符想要看到和願意承擔的,他就只能訓斥自已的手下,約束他們了。

遼國護衛被喝斥之後,還一幅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退了下去,似乎是表現他並不害怕的心理。

可跟著一旁周全一聲嘲笑般的冷哼,讓他的面色只會是更為難看。這一聲冷哼,是周全有意發出來的。

他似乎是在說,沒有本事動刀還裝什麼裝,不如老實的站在那裡等著好了。

這一聲冷哼,聽到了劉六符的耳中,讓他面色瞬間就是一片的鐵青。他很想說一些什麼,可是思來想去,還是壓制住了心中的憤怒,小不忍則亂大謀。

有求於人的劉六符,不得不在正廳中繼續的等候著,而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直到半上午過去了,座著輪椅的蘇石這才終於出現。

不知為何,看到蘇石的那一刻,劉六符竟然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然後面色一變,一張帶有著真誠之意的笑臉便出現在了蘇石的面前。

劉六符竟然看著自已再笑。蘇石多少是有些吃驚的,他難道不應該恨自已嗎?

不應該咆哮一番發洩心中的不滿嗎?這個笑是怎麼回事?心中有些好奇,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同樣露出了笑容的蘇石倒要看看對方肚子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人,上茶。”沒有去解釋為什麼吃個飯要吃這麼久,劉六符也聰明的沒有去問為什麼,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座在一起,曲冬兒上茶,她甚至還穿著那天在美香院穿的衣服。

看著這一切,劉六符又笑了,但這一次是苦笑。他如何看不出,這是蘇石藉此來提醒自已那天發生的事情呢?

一首罵兒皇帝的詩,即是在罵姜泰,又何償不是在影射他呢,畢竟他也是正了八經的漢人,祖祖輩輩都是。

仁茶擺在面前,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喝了,但劉六符還是忍不住感嘆的說著,

“好茶,好茶呀。只是可惜,數量太少了,我本想重金購買帶回一些到上京的,可惜買不到。”說著話,劉六符還用著充滿希望的目光看向著蘇石,他這是在投石問路。

蘇石聽懂了,但卻用著沒有聽懂的口氣說著,

“但不知道劉使者來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府中何事呀?”沒有接茬,劉六符感覺到這是一個不好的訊號。

但即然人都來了,有些話還是必須要說出來的。

“哦,是這樣的,之前有幸喝到了燒刀子,當真是驚為天人呀。這種酒的烈度正是適合更北方的大遼,所以這一次來到汴京,就想著可以帶一些回去,這也是我大遼皇帝的意思,還有那些好戰的武將也都是嗜酒如命的主,我來時,他們甚至還開玩笑的說,如果這一次我帶不回燒刀子的話,他們就會親帶大軍來取,哈哈哈。”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說完這些之後,劉六符笑看著蘇石,一幅要看他如何應對的樣子。卻不想,蘇石整個過程中,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繼續的輕品著茶,一臉享受般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說買不到燒刀子,大遼可能就會動用大軍而有絲毫的懼怕,或是其它的情緒。

這種表現落到了劉六符的眼中,他並不認為蘇石不會害怕,不過就是強裝鎮定罷了。

說到底畢竟是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就算是較之旁人更為成熟一些,難道還能強過大宋朝堂上的那些狐狸不成?

想那些重臣,哪一次聽到大遼要動刀兵的時候,不是惶惶而不可終日?

那個時候,他們一旦提出了什麼要求,往往也都會是無往而不利。劉六符一臉自信的想著這些的時候,他又哪裡知道,蘇石是真的不害怕。

先不說光腳不怕穿鞋的,他不過就是一個散官,還是一個連三書省都沒有承認的小官,大遼對大宋動手,原本就不應該是他去操心的事情。

就說雙方相隔那麼遠,真能打過來,那也是需要時間的吧。有這個時間,蘇石怕是早就跑了,豈還能老實的座等著你們來抓他嗎?

再說了,大遼真的會動刀兵嗎?現在的大遼可不是百年前那個剛建國,那個殺氣漫天,窮的只剩下爛命一條,為了點吃的就可以與人拼命的契丹了。

所謂飽暖思淫·欲,吃得好了,穿得暖了的大遼現在內部問題也是不少,相比於大宋根本也強不到哪裡去。

出兵?不止是大宋不想面對,更是大遼也不願意去做的事情。不然的話,為何軍事上的弱宋可以在歷史上撐到那麼長時間?

說到這,不就是因為有宋一朝時,周邊就沒有什麼強勢的國家。遼與宋一樣,內部有著越來越多的問題,以至於最後先一步被蒙古所滅。

西夏倒是軍事力量強大一些,但他們的地盤太小了,經濟基礎很差,打一仗就必須要休息上好一陣子,不然後勤物資根本就無法供應。

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區域性戰的時候,往往西夏都是勝利者,可只要戰爭的時間一長,最先堅持不住的就是他們。

為了不把戰爭擴大化,西夏便不得不一次次的向宋、向遼稱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種稱臣不過就是膚於表面之事而已,是因為西夏的綜合國力不行,需要休養生息,準備物資才能打下一仗。

但此時的宋、遼軍事上都有些弱雞,真想收拾西夏也是難已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