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通膽子屬實是大,竟然行公開威脅之事,這實在是讓人很氣憤。只是相比而言,蘇石的膽子顯然可以包天了,竟然就這樣把周通給殺了。

不是傷,而是殺。

很多臣子心中想著的是,蘇石即然有殺了周通地能力,也應該有傷了此人地能力,但卻沒有那樣去做,而是採取了最為直接的方法,這不是膽大包天是什麼?

密諜司是什麼?那是天子親軍,是皇帝地家奴,即便是真犯了錯,也只能由官家一人來懲罰。任何人想要越俎代庖,那就是在挑釁官家地威嚴。

這個道理只要是讀書人就能夠知道,蘇石做為朝廷地四品少府,怎麼可能會不知曉。

但蘇石還是這樣做了,那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難道真的以為自已立下的那些功勞,就可以讓他擁有著挑釁皇權的能力了?

有句話說的好,不作死就不會死。

蘇石這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行越遠呀。

一個個臣子於心中感嘆著,但多數人心中卻是暢快不已。

對於密諜司,他們早就不滿其所為,甚至有些人還不止一次的提過要裁撤密諜司的事情。可惜的是趙禎一直就沒有答應。

這也使得密諜司做事更加的瘋狂起來,有很多時候,他們辦事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只憑著懷疑就可以我行我素,讓不少的臣子在心中忌憚的同時,也是暗恨不已。

現在好了,蘇石做了他們之中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情,他們心中當然高興。

甚至還有人,就像是宰相李迪在心中為蘇石的所為豎起了大拇指。話說他也是眾人之中,曾被密諜司收拾過最慘的一位。那還是他年輕的時候,因為口無遮攔惹到了密諜司,都被抄了家。

只是那個時候,李迪為人身正,搜家也沒有搜到任何有用之物,相反還證明其的確清廉,等於是間接幫他揚了名,後來才有被重用的機會。

話在說回來,不管怎麼樣,也是曾被抄了家。要說心中一點氣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是李迪,便不止一次上書給趙禎,要求嚴加管制密諜司,限制其權力,關了這個部門當然最好。

奏書都上了幾次,現在看到密諜司在蘇石手中吃了虧,他當然心中高興,開始暗暗為其叫好。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為蘇石的所為喝彩。就像是大宗正趙允讓。

與蘇石打過幾次交道,雙方的關係是越來越緊張,現在更是鬧到了近公開的敵視狀態,蘇石殺了賀源,便是不給自已面子的明證。

好不容易逮到了蘇石犯錯的機會,趙允讓當然想要落井下石。

可一想到剛才趙禎看向自已的目光,趙允讓就遲疑了。這個時候跳出來會不會不好,會不會讓官家對自已有看法呢?

就在趙允讓還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的時候,參知政事范仲淹卻出乎很多人意料的第一個跳了出來。“陛下,周通之所為的確有錯,應該重罰。但蘇天佑之所為,更為惡劣。”

“我們大宋是有法度的大國,如果所有人都憑心做事,想殺誰就殺誰,那這天下不就亂套了嗎?所以臣認為,不管蘇少府因何緣由,他動手殺人就是不對。考慮到賀源之死,臣認為應當兩罪並罰,重重嚴懲。臣建議派人將蘇石由真定府中帶回,交由大理寺、刑部嚴加審訊,重罰以判,以正效尤。”

范仲淹有生氣的理由。

若不是蘇石搗亂的話,今天的大朝會也不會虎頭蛇尾。

雖說這並不關蘇石什麼事情,一切都是巧合,但范仲淹就是把蘇石給恨上了。

更不要說,范仲淹最喜歡的就是聽話的官員,喜歡的就是按規章制度辦事的官員,像是蘇石這樣屢屢做出出格之事的人,當然為他所不喜。現在有了機會,他也就會提出重罰的建議。”

范仲淹這一開口,趙允讓心中就樂壞了。他巴不得趙禎現在就同意這個提議,然後他就會看看蘇石落魄的模樣,到時候他就要讓所有人知道,得罪自已的下場是什麼。

可還像是之前一樣,不等趙允讓高興起來,宰相李迪就開口了,“陛下,臣有不同的見解。”

說完,也不等趙禎是不是同意他繼續開口,李迪已是繼續的說著,“天下任何事情都有因果。正是因為先有了周通的威脅,是為因。這才有了蘇少府的反抗,是為果。”

“試想一下,如果有人把刀架在你們的脖子上,你難道還要和他去講什麼法度嗎?那個時候為了活下去,做出任何事情來,都是不會讓人意外。”

“至於說,蘇少府誤傷了周通,出手嘛,難免有不受控制的時候,臣認為,這只是一個小意外,還是可以理解的小意外。如果因此而就重罰了蘇少府,那臣想問,是不是以後在面對這樣的事情,大家也都要低頭配合,即便你是受了委屈也不能明言呢?若是大家認為自已可以做到這一點,那老夫無話可說。”

依仗著自已年紀最大,資格最老,李迪是絲毫不講情面的說著。尤其是一邊說還一邊看向著范仲淹,那意思就是在說,如果你以後受到了密諜司的脅迫,你就保證不會反抗,聽之任之,哪怕道理就站在你那裡,你也不會解釋一句嗎?

對於這個疑問,范仲淹當然不同意。

憑什麼自已受了冤屈還不讓他去說呢?這也就導致他明明看到李迪的目光落到自已身上的時候,他卻是無話可說。

李迪剛站了出來,跟著另一名參知政事龐籍也站了出來,“陛下,此事蘇少府固然有錯,但起因並不在他。臣認為還是有些人太無法無天了。所以,臣建議,適當的懲罰一下蘇少府可以,至於說因此而派人去真定府抓捕蘇少府,就有些過了。他可是剛剛從遼地回來,立下了大功之人,若真這樣做了,豈不是會寒了大宋百姓的心嗎?”

龐籍是從國之角度出發而談,這讓趙禎聽了之後直皺眉。

是呀,現在如果動了蘇石,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會怎麼想?

北地和西地的邊關將士們會怎麼想?

立了功,回來不受獎勵,反而還會有牢獄之災,那以後誰還敢立下功勞?

至於說,蘇石殺了周通的事情,怕到時候就沒有幾人會去在意。畢竟一個已死之人,誰還會去考慮他的想法?

“臣亦贊同不能嚴懲蘇少府。這一次蘇少府徵遼可是立下了大功,回城之時還取了西夏名將鄔鬱的首級,我大宋有這樣的人在,便可以給遼、夏造成不小的壓力。若是這個時候,我們重懲了蘇少府,那豈不是會親者痛,仇者快?”

這一次站出來說話的是樞密使王德用,他是純從軍事的角度提出了自已的看法。

接連三位大臣站出來表態,還都是為蘇石說情的,這讓趙禎面容看起來似是大為不悅。

儘管這些人說的都有自已的道理,但死的可是自已的天子親軍。如果事情就這樣算了,那以後豈不是人人都不會把密諜司放在眼中,間接的就是不把自已這個皇帝放在眼中了嗎?

有心想著要懲罰一下蘇石,不能事情就這樣放過了,趙禎的目光就向著其它大臣身上掃了過去。

韓琦、富弼等人也站在人群之中,但面對著趙禎的目光掃來時,他們都很默契的把頭低下,顯然不想淌這個渾水的樣子。

從心底裡,他們是支援蘇石的舉動,畢竟有時候密諜司做事實在是太霸道了一些,早就讓他們所不喜。

可是現在,明顯趙禎生氣了,那這個時候他們站出來在幫著蘇石說話,那就真是不討聖心。他們的資歷尚淺,可是沒有李迪那樣的膽量。他們又不像龐籍與蘇石有著什麼利益牽扯,非要站出來表什麼態,那索性不說話為好。

目光掃來,大多數臣子都是低著頭的,這就讓趙禎所不喜。怎麼了,這個時候需要你們表態,一個個都想著要當老好人了,氣怒的趙禎這就開始主動點起名來,“賈愛卿,說說你的看法。”

被點到名字的正是宰相賈昌朝。

剛才已經有人替蘇石開口求情,賈昌朝原本想要說話的就給壓在了心底,即然有人出頭,他當然是能省事就省事,這還不會引來官家的不快,也算是完成了曹皇后的囑託,多好的事。

未曾想,現在趙禎即然點到自已的名字,那他就不得不站出來說些什麼。好在的是,賈昌朝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已經想到了兩面討好的方法。

“陛下,臣認為蘇石的確是有罪,且無令敢殺一名密諜司的北方區副指揮使,實屬是膽大包天,應當重罰,即便是削官為民也算不得什麼。”

賈昌朝終於開口了,且上來就是表明蘇石的所為是極其錯誤地,這就讓龍椅上的趙禎鬆了一口氣。還是自已提拔起來的臣子好用,關鍵時刻知道站在哪一邊說話。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