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試探過了,蒙地現在戰亂四起,已經影響到了遼國對他們的統治,接下來遼國怕是會對蒙地出兵,所以現在他們必須要修好與我們的關係,不然的話,一旦我們與蒙人聯合起來,那就會讓遼國十分的頭疼。”

聽著蔣谷的話,趙禎心中瞭然。他說遼國怎麼姿態放的這麼低呢,感情原因在這裡。

只是明知道遼人怕的是什麼,趙禎卻沒有與蒙人接觸,更不要說聯合的意思。

於趙禎,於更多大宋重臣而言,蒙地那就是蠻荒之地,那裡的人不懂禮數,也屬於蠻荒之人。他們是不會與這樣的人聯合的,這隻會自掉身份。

且真聯合起來,蒙地又有什麼好處給他們?

贏了得不到什麼利益,輸了卻要遭受遼國的報復,這樣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好。

更不要說,沒有人知道這一次事情,到底是不是遼國的圈套。萬一要是遼與蒙並沒有翻臉,而是主動引宋軍前去,隨後聚而殲之呢?

宋從來沒有看重蒙地,對那裡的情況也不甚瞭解,他們才不會去冒這樣的風險。

“很好,這一次你立了一功,朕記在了心中,你且下去好好做事吧。對了,把今天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也大漲一個我大宋之威風。”心中一番計較之後,趙禎便把這件事情給扔在了腦後,轉而想著怎麼樣把向遼國納貢金額降低之事宣告於民。

這也屬於他趙禎的豐功偉績。

至於說,在這件事情中,最大的功臣其實就是蘇石的事情,趙禎卻是不能再賞了。

此時賞,豈不是在告訴所有人,這件事情中他做為皇帝,功勞都沒有一個臣子大?

再者,蘇石年紀輕輕,已經是從四品的官員,如果再賞的話,要賞什麼官職給他?

倘若是以後蘇石在立了功,還要不要賞了?

如此下去,怕是等到蘇石三四十歲的時候,就要官居一品。介時就算是把此人留給自己的兒子趙曦,怕也只會給其留下煩惱罷了。

畢竟賞無可賞之下的臣子,那可是十分不好管理,一個弄不好,就會出大事情的。

不能明賞,趙禎卻想著如果近期蘇石有什麼要求,他倒是可以儘量的滿足一下,算是彌補一下對方好了。

......

北驛館。

臉上還帶著氣怒之意的張儉,回到了驛館之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一幅誰也不見的樣子。

表面上看,這一次張儉是吃虧了。納貢之數削減太多,他這個使者丟了大遼的顏面。

只是當真正關起門來,與外人暫時的隔絕之後,張儉卻是笑出了聲。

沒錯,表面上看,這一次為了得到蘇石手中的貨物,張儉是付出了一些的代價。納貢之數銳減,似乎說明遼宋兩國的地位已經趨於平等。可實際上,兩國的實力從不會在這些數字上有什麼體現。

你強就是強,不會因為納貢的數量減少,就說明你弱了。

反之,你弱就是你弱,不會因為進貢的數量少了,你就會強了。

張儉明知道這些,可還是做出了巨大的讓步,說到底,他可謂是所謀甚大。

第一,遼國的確是準備向蒙地用兵。

自從蘇石帶著蘇家軍走了一趟蒙地之後,就弄出了一個強大的喀旗部落出來。

喀旗部落是靠著不斷拼殺才強大起來,遠不像是之前在這裡的蒙地統治部落,他們是靠著遼人的支援才成為了這一片大地的主人。

沒有受過遼人的恩典,在蘇石離開蒙地,開春之後,遼國派人進入蒙地,見到了喀旗部落的族長烏日格,要求他要向之前統治這裡的蒙古部落一樣,向他們納重稅,交重金的時候,他們自然是不會同意。

不僅沒有同意,從戰爭中殺出來的喀旗部落,還把遼人派去的使者給打了出去。

雖然沒有殺死,卻也是打了一個鼻青臉腫,讓遼國丟盡了臉面。

事情傳回到遼國京都上京城之後,遼國的朝堂上沸騰了,很多人都站出來,要求要惡懲喀旗部落。

遼人的臉面被人打了,如果他們不能打回去的話,那別人會怎麼看他們?以後他們大遼還要不要臉面,還要不要立足於這片大地之上?

遼興宗也非常的惱火。

如果說是宋人藉著他們南地損失巨大,發起反擊的話,他都是可以理解,畢竟這般好的機會,如果是他,一定是會想辦法出兵收復失地。

但這一次是蒙人要造自己的反,那怎麼能同意。

遼國朝堂之上,經過一番商議之後,便決定由南院樞密使蕭惠親自領兵二十萬,出兵蒙地,收拾了這個喀旗部落的同時,也告訴天下人,遼國的鬍鬚是摸不得的。

誰敢觸,誰就死。

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定義,只是需要至少大半年的時間去做準備。這一次張儉來大宋之前,遼國就已經開始調集各種軍用物資。使得他這一次前來大宋多了一項使命,那就是觀察一下大宋對於此事的態度。

倘若是大宋要藉機而出兵的話,遼國就需要做更多的準備才行。

這也是為何今天與蔣谷談判的時候,張儉有意的露出了這方面的訊息,為的就是試探一下大宋的態度。

訊息是放出去了,但大宋的態度如何,張儉卻不甚清楚,回到了自已的房間中,這便很快叫來了自已的忠僕連靖,“你馬上去聯絡一下大宗正,問問他大宋朝堂上對於遼將出兵蒙地是何反應,有了訊息速速傳回。對了,你在傳話給大宗正,告訴他,我們大遼是支援他的,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和我們說。”

張儉是遼國有名的智臣,最願意玩的就是人心那一套。

做為鄰國,也是遼國最大的鄰國大宋,高層權力是如何分佈的,包括以後的權力可能分佈,張儉自然心中十分的清楚。

他早就從各方面的訊息渠道中獲知,宋國大宗正趙允讓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這當然是張儉樂於見到。

一個團結的鄰國當然不是遼國所願,而如果可以由內部對大宋進行分裂,這自是張儉期盼之事。現在他派出忠僕去聯絡趙允讓,就是一種試探。

如果成功了,那雙方就等於建立了一種默契,有了第一次聯絡後,下一次再聯絡的時候就有了足夠的藉口。

反之,如果失敗了也無所謂。

如果這個趙允讓把自已聯絡的他的事情告訴了大宋皇帝,以自已遼國使者的身份,對方也不敢把自已怎麼樣。這同樣也試探出聯合趙允讓,削弱大宋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也算是有了收穫。

怎麼做自己都不會吃虧的情況下,張儉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連靖答應一聲之後,轉身便即離去。他跟著張儉很多年了,有著一流的身手,此事交給他去做,張儉自然放心。

有關於進兵蒙地之事,張儉應該試探的也試探過了,在做不了什麼,他接著就想到了與蘇石合作的事情。

乍一看來,以雙倍的價錢從蘇石那裡進貨,的確是虧大了。但張儉並不這樣認為。

遼建國也有百多年了,從最初的好戰,到現在的高層都貪圖享樂,早已經失去了大半的鬥志,這就是最大的隱患。

只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軍人,即是幸福也是不幸。

幸福於他們不用上陣殺敵,冒著失去生命危險打打殺殺。

不幸在於,有野心的軍人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從此之後,只能按部就班的熬著資歷,一點點升上去。或許有一天,他們的位置升上來了,但他們人也老了,心也老了,沒有了年輕時的鬥志。

遼國軍隊奢侈漸已成風,無仗可打,無功可立之下,已經無法吸引到真正的有識之士加入,也沒有更好的環境讓有野心的人去成長,長此以往的話,怕是用不了多久,遼軍的戰鬥力就會大減,而這個時候,若是橫空出現一強敵的話,怕是大遼危矣。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做為智臣的張儉,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改變這個現狀,從蘇石這裡進貨就是他想到的解決事情方法。

想要讓遼軍變得重新充滿鬥志,那就需要給他們設定一個目標,一個很有價值的目標。

之前遼國不滅大宋,除了自身實力有些不足之外,便是大宋對遼國的態度放的很低,要錢給錢要物給物,都讓人找不到出兵的藉口。

加之,大宋有的東西遼人也有,如果付出太多,打勝了,卻得不到足夠的好處,這一仗打之何益?

現在就不一樣了,大宋出現了讓人眼饞的燒刀子、仁茶、香菸、絹布等物。這就等於擺了一座金山在那裡,已經足夠引起人們的貪慾。

張儉不怕遼兵有貪慾、有野心。相反他擔心遼兵生活太過安逸,從而失去了鬥志。

這一次,他要進貨就是想把這些東西送到遼國,讓所有人知道現在的大宋有多富有,有多少他們沒有見過的好東西。而只要可以藉此勾起大家的野心,那為了滿足自已的慾望,遼軍就會主動要求兵發大宋,這就是張儉的最終目的。

懷壁其罪。

當一個人沒有足夠的實力,卻擁有寶物的時候,那很可能就是引火燒身之時。

想到真有那麼一天,大遼兵入宋地,大遼會因此而變得更加強大,張儉臉上就自覺有了笑容,他似乎已經看到那一天,看到遼人成為了這片土地最終主宰者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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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