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陰影

“曙光大學和凌州戰大的各位同學，你們能走到決賽，毋容置疑都是我們學院派的棟樑。

這希望之主的榮譽固然重要，但並不值得你們賭上性命。

如果待會兒誰受了重傷，還不願意認輸，我們會及時阻止戰鬥繼續進行下去。”

等兩邊大學的師生全部入場，解說臺上一個教育部的中年人十分嚴肅地說道。

要是之前的戰鬥，大家或多或少還會想著儲存點狀態，留到下一戰。

但這已經是最後一戰了，雙方必然會完全放開限制進行戰鬥。

這種情況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

有那麼一屆名校爭奪戰甚至出現了裁判和場外人員都沒來得及阻止，一方戰鬥的學生當場斃命的情況。

要知道，能走到這一步的學生那都是未來的強者，成長的過程中無論是國家還是學校，都對他們傾注了大量資源。

不管誰死了，那都是重大的損失。

更別說這一屆的學生格外強大。

……

“今天由我充當解說，現在請雙方各自派出第一位參戰學生。”

那人說罷，凌州戰爭大學這邊莫初心站了起來。

至於曙光大學那邊，派出的依舊是杜明。

昨天他被斬中了太陽穴，當場昏迷了過去，如今看得樣子，雖然恢復了不少，但臉色還是有些發白。

儘管這樣，何沐還是對著莫初心囑咐道：“小心。”

莫初心微微點了點頭，緩步朝著競技場走去。

……

片刻之後競技場上兩人開始了戰鬥。

和所有人想的一樣，杜明採取的是消耗戰術，以騷擾攻擊為主。

但由於昨天負傷的緣故，他的攻擊力道要小不少。

反觀莫初心，卻是好像比昨天又強了一分。

所以兩人只是交手了幾招，杜明便完全落入了下風。

……

曙光大學那邊，顏雲看著這一幕，微微皺起了眉頭。

昨日一戰，曙光大學四人負傷，真正保持著全盛狀態的也就葉凰和兩個沒上場的替補。

所以不得已之下，她才派出了傷勢輕點的杜明。

如今看來，杜明未必能消耗莫初心多少體力。

“這凌州戰大雖然只有兩個可用之人，但都很厲害。

不說何沐，就是莫初心，我們都很難處理。

最後，還是得看你啊，葉凰。”

穿著紅色校服的葉凰聽此笑道：“若不是老師我早已經殞命，如今學校需要我，我自然會竭盡全力。

不管對手是戰神後裔也好，還是什麼妖孽奇才，我都不會輸給他們。”

葉凰語氣很平靜，但她說出的話卻無比驕傲。

顏雲看著葉凰那張無比美麗的臉，眼神有些複雜。

不知為何，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她平時和同學們相處，算得上是平易近人。

但她卻沒有深交的朋友。

她就像行走在人間的女神，播撒著對世人的憐憫，卻又與世人格格不入。

這世間真有所謂的“神”嗎？

論力量，幾位戰神或許算得上是“神”。

但論氣質和性格，只有葉凰讓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神”這個字眼。

“神人”

這就是她心裡對葉凰的評價。

正因為如此，哪怕是她也走不進這個女孩子的內心。

每次看這個女孩子，中間都好像隔著層層的光環。

但這並不影響她以這個女孩子為傲。

“老師，杜明輸了。”

葉凰似乎沒注意到顏雲的目光一般，自顧自地看向了剛剛被轟出場的杜明。

顏雲轉過頭，看向了競技場上的莫初心。

臺上的那個女孩子是戰神後裔，也很美麗，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是人。

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安定了不少。

原本還有些緊張地情緒漸漸舒緩。

“湯遇，接下來你去把，消耗她便可。”

“好的老師。”

一名替補站了起來，走上了競技場。

他雖然是替補，但作為曙光大學的替補，他的戰鬥力也在九百以上。

要是放在其他八強名校，完全有資格做正選了。

可惜，他遇到的對手是莫初心。

莫初心雖然剛成為千戰沒兩天，但千戰就是千戰，更何況莫初心的戰法也很厲害。

雙方戰鬥了不過五分鐘，湯遇便被推出了競技場。

周圍一群大人物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競技場上的莫初心此時雖然消耗了點體力，但狀態尚可。

按照這個架勢下去，像前兩個那樣的對手，恐怕還能打好幾個。

但顏雲那個性格暴躁的老婆子此刻卻一臉平靜，這讓不少熟悉她的人都十分詫異。

要知道以往曙光大學決賽的時候，顏雲都是在競技場外瘋狂指揮的。

……

“下一個曙光大學派出的是替補汪夢同學。”

解說說罷，曙光大學那邊一名女生又上了競技場。

沒有想象之中激烈的戰鬥，只有一攻即收的消耗。

這場決賽前幾場，只論精彩和激烈程度，遠遠比不上半決賽，甚至連四強賽都不如。

但一群觀眾卻全都很有耐心。

所有人就這麼默默地看著競技場上的戰鬥。

……

周康坐在一群京都大學的師生中間，在他旁邊坐著的是幾個臉色蒼白的京都大學學生。

此時一個個眉頭都緊皺著。

鬱誠身上裹著繃帶，腹部夾著合金板，喃喃道：

“院長，這戰鬥不怎麼激烈，但我怎麼越看越覺得壓抑呢？”

“這叫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周康沉聲回道。

此時整個訓練中心的確安靜的有些可怕。

沒有加油聲，也沒有誰議論場上的戰鬥。

這在以往的戰鬥中是不可想象的，哪怕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多多少少都有人要議論一翻。

但此刻卻是極度的安靜。

這種安靜反而讓氣氛越來越壓抑。

“院長，你看，葉凰和何沐在對視呢。”

京都大學另一名學生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

周康聽此看向了凌州戰大那邊的何沐。

原本一直看著競技場上莫初心的何沐此時看向了葉凰。

曙光大學那邊葉凰同樣看向了何沐。

片刻後，葉凰背後的長髮竟然微微顫動了起來。

……

何沐看著葉凰那雙眼睛，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冷意。

自從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女生，他就從對方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敵意，可他十分確定以前從沒有見過這個女生。

如今雙方即將成為最大的對手，葉凰眼中敵意更為明顯。

伴隨著她目光而來的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

就好像他真被一隻滿是火焰的鳳凰居高臨下，用冰冷的目光盯上了一般。

這時，競技場上傳來一聲轟響，曙光大學第三名學生汪夢被莫初心擊敗。

莫初心趁此機會轉頭看了一眼凌州戰大這邊。

她一直沉浸在戰鬥之中，此刻還沒感覺到場上那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

“莫初心同學完成了一穿三，下一場曙光大學派出的是劉霆同學。

劉霆同學在昨日一戰中受了些傷，現在是帶傷參戰。”

解說說完，曙光大學那邊臉上貼著膏藥的劉霆走上了競技場。

他的臉色極為凝重，他並沒有老師顏雲的那種莫名的信心。

他只知道曙光大學已經被凌州戰大那個白頭髮女生接連擊敗了三人。

他要是再敗，那個女生就完成了一穿四。

而自己這邊的隊長葉凰就得先擊敗那個女生，才能對上對方那個最強的何沐，到時候會陷入劣勢。

想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不遠處葉凰一眼，這才緩緩走上了競技場。

相比於前三人，他的戰鬥意志極為堅定。

剛開始時也是在消耗，但沒消耗多久，他的攻擊陡然變得凌厲的起來。

兩三分鐘後，他腹部便捱了一擊重擊，一口鮮血從他嘴中噴出，直接噴在了莫初心的校服之上。

其中甚至有一滴血濺到了莫初心的眼中。

莫初心眼中的世界變成了血色。

血色世界，身上染血的學生，紅色的校服，這幾個畫面重疊，頓時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以至於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眼看著對方進攻而來，她條件反射的舉手抵擋。

原本接連不斷的攻勢突然停頓了下來，轉變成了守勢。

何沐看著這一幕，腦海中浮現出了莫初心那天晚上蹲在雨中哭泣的一幕。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看向了王燕秋。

王燕秋臉色凝重，低聲說道：“初心這孩子自從經歷了那次事後，對人血和紅色都有些敏感，這是她的心理陰影。

她想成為一名戰士，就必須完全走出來，如今對她來說或許是一個機會。”

何沐聽此又看向了競技場。

競技場上的形勢此時發生了翻轉，莫初心完全成為了被動防守的一方。

劉霆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更猜到了她發生異常的根源，於是他時不時地便會將自己身上的血有意地朝著莫初心甩去。

……

轉眼之間，兩人便交手了上百招。

讓劉霆無奈地是哪怕對面那個女生完全不進攻，只是防守，他也奈何不了對方。

王燕秋這時突然高聲喊道：“初心！你別忘了昨晚你和我說的那些話！

你告訴我，你想走的那條道！”

場上的莫初心聞言身體陡然一僵，劉霆趁此機會一拳轟向了她的腹部。

聽著那暴烈的拳風聲，莫初心眼圈陡然一紅，同時探出一隻手快若閃電地扼住了劉霆的手腕。

……

“老師……我想走出來，不然的話，我以後要是參加慘烈的戰鬥，肯定會拖後腿。”

“那等名校爭奪戰結束後，我帶你去戰場上歷練歷練。

其實當初保護學生的那些老師，和保護你的那些學生，他們的血真的可怕嗎？

那是我們人類的血，其內蘊涵著我們人類的堅強意志。”

……

莫初心抓著劉霆的手腕，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看到的那一具具破碎染血，看起來極為恐怖猙獰的屍體。

最終那些屍體漸漸轉變成了童年時那一個個和藹可親的人。

“小初心，姐姐教你跳舞……別一天天的和那些男孩子打架，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要做淑女，明白嗎？”

“初心，老師沒空，只能由我來教你文化課了。”

“不愧是老師的女兒，真聰明！等你寫完作業，姐姐帶你去逛街！不過不能吃太多東西……”

“這麼小年紀染髮？放屁！她是我們學校的小公主！”

……

“你是要繼承戰神意志的人，你不能死。”

……

往事一幕幕徹底崩散，莫初心突然仰天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吶喊，

這一聲將她當年未曾發洩出來的痛苦盡數發洩了出來。

隨後她下意識地一掌轟向了劉霆的腹部。

劉霆手腕受限，躲閃不及，這一擊之下，他直接斷了三四根肋骨，嘴中鮮血噴湧而出。

這一口鮮血大多都濺在了莫初心的臉上。

莫初心不管不顧，又轟出了一掌。

但這一掌到了劉霆胸前兩寸時……

戛然而止。

雖然沒捱到這一擊，但劉霆還是暈了過去。

莫初心另一隻手緩緩鬆開了他的手腕，然後收回手失魂落魄地擦了擦臉上微熱的鮮血。

解說臺上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的身前，護住了劉霆。

迷茫地抬起頭，看著臉色凝重的兩人，莫初心眼神中漸漸恢復了神彩。

安靜了許久，她聲音顫抖著對兩人說道：“對……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