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聶小樓在凡人中也算是強大,但是和從前相比,如同仙女墜落凡塵。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前進的可能。沒有了天道,沒有了靈氣,便是殺死再多的修士又有何用?

而且……

就在靈氣枯竭之後,她竟然遇到了鬼。

好在自己還有些實力,雖然天道消失,沒有了靈氣,但是她本身元神還在,體內還有靈力。她打跑了那個鬼,但也沒有殺死那個鬼。

這原本也沒有什麼,這個世界因為浩劫死的人太多了,陰氣從未有過的濃重,又不是她一個人遇到鬼。想必自己打跑了那個鬼,那個鬼應該不會再敢來了。

但是她想錯了。

半年後,那個鬼又來了,而且變得比上次強大,雖然又被她打跑了。但是後來那個鬼又來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強大。強大到後來的她已經不是那個鬼的對手。不得不讓火家派人保護她。

期間那個鬼也被火家修士打得十分狼狽,在她看來,有幾次差點兒被打得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但最終還是被那個鬼逃了。

然後他又來了……

火家也死了一些人,讓火家感覺應付那個鬼都開始有些吃力了。於是,火家開始釋出訊息,僱人來殺那隻鬼。訊息越傳越廣,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始終沒有真正殺死那隻鬼。

聶小樓放下手中的小剪刀,看著插在白玉花瓶中的花,卻是輕輕嘆息了一聲,目光再次看向了閣樓窗外的重重雨幕。低聲呢喃道:

“那個鬼怎麼看著有地兒面熟呢,我曾經見過嗎?”

“好像那隻鬼的目標就是我,難道是我曾經殺死的人化鬼了?”

“應該不是火家的人化鬼,但那是誰呢?”

“唉……我為何會如此命苦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偷偷提升修為境界的地方,靈氣卻突然枯竭了……”

“這賊老天是專門和我作對嗎?”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不用回頭,聶小樓就知道是火雲舞來了,所以她沒有回頭,依舊痴痴地望著窗外重重雨幕。一直溫熱的大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溫和的聲音從身旁響起:

“小樓,不用擔心,我正在召集各方高手。那隻鬼囂張不了多久。”

“我信你!”聶小樓輕聲道,款款地依偎在火雲舞的懷裡。

東海的一個漁村。

一個三歲左右的女孩在海灘邊歡快地玩著,海浪退,她就追,然後她轉身跑,海浪追,讓海灘上響著女孩歡快的笑聲。

海灘上停泊著許多漁船,很多人在那裡修補漁網。靈氣枯竭二十年了,人們已經習慣了凡人間的生活。

捕魚是一種維持生計的手段。

在那咯咯笑的女孩不遠處,有著一條漁船。丈夫在洗刷甲板,妻子在修補漁網,不時地抬頭看向在沙灘上瘋跑的女兒,眼中帶著幸福和歡愉。

丈夫叫作宇文秀,妻子叫作慕青絲。女兒叫作宇文青秀。

當初靈氣枯竭,他們正好遊歷在此,於是兩個人便在此落足,後來靈氣一直沒有恢復的跡象,他們的心態也漸漸地變成了凡人的心態,最終結為連理,而且生下了一個女兒。

慕青絲是絕世天驕,但是一直被保護的很好。從進入青雲宗就被青雲宗保護,然後進入到天盟被張塵保護,性子便有些驕傲,實際上雲逍遙也是如此。否則他也不會在得知慕青絲和宇文秀相好,便勃然大怒,想要殺了宇文秀。在他看來,慕青絲愛上誰都可以,怎麼可以愛上師父的敵對勢力太清宗的弟子?

所以,他匆匆地去找自己的師父了。也正是那次去找到了古鑠,在古鑠身邊呆了很久,被古鑠嚴苛的教導,趕他去關外和妖族不斷地戰鬥,並且還要他在和妖族的廝殺中記住自己廝殺的過程,回來講述給他聽,然後再嚴苛地糾正他的錯誤。而且古鑠本身對於自己也很自律,在這種言傳身教之下,磨去了雲逍遙身上的浮躁和內心的驕傲,讓雲逍遙踏實了起來。

那個時候,雲逍遙時常想,連師父這種絕世天驕,都有隱姓埋名躲避仇家的時候,自己有什麼可以驕傲的呢?

所以,雲逍遙一點點沉澱了下來。這不僅僅是修為的沉澱,也是心境的沉澱,更是為人處世,思維上的沉澱。

也正是有了這一段和師父在一起的沉澱,讓他成熟了起來。而且能夠在天道消失,靈氣枯竭之後,沒有頹廢,沒有放縱,而是在第一時間想,自己的師父現在會怎麼做,然後領悟了煉心。

而慕青絲沒有。

在青雲宗被照顧,在天盟被照顧,所以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宇文秀,便任性地一往無前。和宇文秀離開了天盟,說是要去找師父,但是內心卻懼怕見到古鑠。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以尋找古鑠為名,實際上卻是周遊太玄。而且一路上被宇文秀照顧得很好。所以,她從幼小的時候就被照顧到現在。

內心驕傲,甚至嬌憨。

靈氣枯竭之後,一下子就懵了,她不善於思考,不知道何去何從。心中唯有依賴身旁的宇文秀。

宇文秀思索了幾天,便決定在這個漁村定居下來。

天道都消失了,靈氣都枯竭了,已經沒有了修煉方向,他也曾想過返回太清宗。但是就憑著兩條大腿走回去,這裡可是東部啊。

一輩子能走回去嗎?

沒有選擇!

只能夠留在這裡。而且宇文秀是天驕不錯,但是天驕的基礎特徵體現在資質天賦和悟性,但卻並非天驕的心性就一定堅毅,心志就一定強大。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原本是天驕的人,最終碌碌無為。而宇文秀在心性和心志上有些配不上他的天驕名稱,否則也不會在求索大道的途中,一心一意地愛上一個女子。

不是說天驕就不能戀愛,也不是說天驕就不能有道侶。但是成功的天驕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徵,排在他們第一位的一定是對大道的求索,追求道侶最多拍在第二。而這個第二和第一的差距還不小。而宇文秀卻把對道侶的愛放在了第一位,把求索大道放在了第二位。而且兩者的距離還挺大。

所以,當靈氣枯竭之後,他便放棄了求索大道,在他看來,大道已經沒了,求索還有什麼意義?

於是便和慕青絲商議,留在了這裡。慕青絲也是一個戀愛腦,否則也不會愛上一個太清宗的弟子,更不會一直躲避自己的師父。此時又在彷徨階段,便也答應了宇文秀。兩個人剛開始過得很好,畢竟在儲物戒指中還是有些資源的。但是隨著一年年過去,資源就要消耗一空的時候,兩個人不得不結束了不用操勞,只過甜蜜的日子,弄了一條漁船,開始了捕魚未生。後來,更是生了一個女兒。

兩個人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是一個修仙者,徹底融入了凡人的世界。和村子裡面的漁民也打成了一片。

夜!

宇文秀站在床邊,看著慕青絲站在床邊,雙手在女兒的身上按著。女兒的身上有著微微的顫動在攢動,彷彿有著一隻只蚯引在面板底下攢動。慕青絲雙手一邊遊走在女兒的身上,一邊得意地說道:

“我和你說,我師父傳授給我的震盪勁可厲害了。這也就是靈氣枯竭了,否則我會把震盪勁傳授給青秀,青秀會在感氣之前,就成為無垢之體,修煉起來事倍功半。”

宇文秀便嘆息了一聲:“可惜現在靈氣枯竭了。”

慕青絲神色僵了一下,雙手卻是沒有停,半個時辰後,終於結束了給女兒的淬體,抱起女兒。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小青秀,我們去洗澡澡。”

“水都燒好了,我去放水。”

宇文秀匆匆放好水,又試了試水溫:“可以了。”

慕青絲一邊給女兒洗澡,一邊接上了剛才的話題:“宇文哥哥,即便是現在靈氣枯竭,我也會給青秀淬體,年齡越小,這震盪勁的淬體效果越好,我們兩個人的女兒,資質天賦原本就非常好,再有一年,青秀就能夠成為無垢之體。就算這個世界一直這樣,總可以將身體修煉到金丹境界。那樣女兒也不會受人欺負。

哼!”

她嬌憨地哼了一聲:“我女兒一定會成為女俠的。”

“是是是!”宇文秀一臉的老父親的慈愛。

將女兒洗刷完畢,哄女兒睡著之後,夫妻兩個躺在被窩裡,慕青絲靠在宇文秀的胸膛上:

“明天又要出海。”

“嗯!”宇文秀撫摸著慕青絲的秀髮:“在家等我。”

“嗯!”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慕青絲輕聲道:“宇文哥哥,你說這靈氣再也不會復甦了嗎?”

“不知道。”宇文秀的雙眸也有些失神。

慕青絲在被窩裡蠕動了一下,讓自己更舒服一些,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師父現在在幹什麼?

我……想師父了。”

天剛矇矇亮。

漁民就已經都到達了海邊,慕青絲帶著女兒宇文青秀在船上和宇文秀一起忙乎著,等天邊第一抹陽光對映海面,讓海面泛起了一層金黃色的魚鱗紋的時候,慕青絲抱著女兒站在海灘上,向著船上的宇文秀揮手送別。

幾十只捕魚船開始離開海邊,向著茫茫大海深處劃去,船上的漁民唱起了漁歌,嘹亮的歌聲迴盪在海面上,海邊送丈夫,送父親,送兄弟的一個個女子,臉上帶著擔心。

“轟……”

那幾十隻船還沒有消失在她們的視野中,她們清晰地看到海浪突然高高的掀了起來,拱起如山嶽,然後向著那幾十隻船撞了過去。

隨後……

“昂……”

一聲嘹亮的吼叫,便見到一隻巨大的腦袋從海水中探了出來,張開大口一咬,便將一隻船給吞了進去。

“嘩啦……”

一條巨柱一般的尾巴,上面佈滿密集的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從海水中抬起,豎了起來,轟隆一聲砸了下去,十幾條漁船就被砸的粉碎。餘下的漁船此時瘋狂地向著海邊划來,船上的漁民對海邊的女人抻著脖子喊著:

“跑!快跑啊!”

“轟……”

水花四濺,那東西露出了一節身體。慕青絲心臟就像勐然被攥住:

“蛟!”

這要是在靈氣枯竭之前,慕青絲並不怕它,但是如今靈氣枯竭,失去了神通道法,論起本體,人族真的和妖,特別是這種蛟龍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海岸上一片哭喊,那些女子有的只知道哭,有的已經嚇癱在海灘上,有的在倉惶的奔逃。

“宇文哥哥……”

慕青絲勐然尖叫了一聲,那條蛟龍衝向了宇文秀的漁船。

“轟隆”一聲,一口便將漁船咬碎,但在他的大口咬到漁船之前的瞬間,便見到宇文秀雙腳在甲板上一蹬,那甲板便一片碎裂,宇文秀的身體沖天而起。腳下已經是被咬碎的漁船。

“鏘!”

一抹流光從眉心流瀉而出,被宇文秀一把抓在了手中。那是一柄劍,宇文秀在空中向著蛟龍俯衝了下去。

慕青絲遊目四顧,然後抱著宇文青秀向著一個正倉惶奔逃的女子跑去,幾個健步,就已經追上了那個女子:

“玲兒嫂子,麻煩你抱著青秀快跑,我去殺蛟!”

“殺蛟?”玲兒嫂子神色一呆,本能地接過了宇文青秀,然後就見到慕青絲向著大海跑去,一抹流光繞體盤旋,被慕青絲一把抓在手中,那是藍劍。身形一躍,已經衝上了海面,踏波而行,速度極快。

“啊……”

玲兒嫂子驚叫了一聲,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鄰居竟然是一個修士。然後她轉身就向著漁村的方向踉踉蹌蹌跑去。口中有些混亂的喊著:

“青絲妹妹,青絲妹妹一定行,一定會救村子,救我丈夫,青絲妹妹,求求你了……”

“昂……”

一聲憤怒的咆孝,粗大的尾巴在半空中橫掃,掃向了宇文秀。

如今靈氣枯竭,宇文秀已經不能飛,能夠像慕青絲那般踏浪而行也就是極限。而此時他正在半空中,眼見著如同一堵牆一般的蛟龍尾巴掃了過來,強大的力量帶動了海面都向著空中湧動了起來,如同一座水山。他在半空中強行扭動身軀,但因為無法全部躲避這抽過來的尾巴,長劍刺向了撲面而來的蛟龍尾巴,罡風將他溼透的衣服都吹得緊緊地貼在了身上。